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箬娆】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文案: 陆巡和钟启越有着相似的背景,同样是出身丰厚的公子哥儿,同样男女通吃,同样骄纵跋扈。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互相看不顺眼,在酒吧里开打。 可却不知怎地,正如同「不打不相识」这句话所说,两个不对盘的人竟一时天雷勾动地火,打上了床。 陆巡以为自己和对方的感情都不可能是真的,但偏偏爱情就是来得如此不可抗拒,他们的身分不允许这样的恋情存在,外在的压力让他似乎只能选择屈服。 只是他的情人烈性犹如佛经里的阿修罗。 即使他们像野兽般不懂互相体恤,可是他爱他。 即使他会朝自己抡起拳头,他也爱他。 即使互相伤害,他仍然,想和他在一起…… 《阿修罗》by:落花满架(可以算强强,很好看。强推) 楔子 非神非鬼 我是什么 什么是我 踏过香花趟过彼岸 请问 谁背叛了谁 谁是谁的阿修罗 1 手边放着支烟,也不知道是哪个留下的。就着包厢里黯淡的灯光,看清是支女式烟,纤长的让人很想揉断。 百无聊赖地搓着那支烟,伸长腿去,脚边上女子柔柔媚媚地宛转过头来。青色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我差点笑出声。 那个样子像是青色眼影当了腮红,古怪得很。美人凑过来的时候,我偏头让开。 一股子化妆品的味道。为什么那么多女人不怕铅中毒? 这样想着的时候,随手操起个打火机玩着那火苗。 亮了,暗了,暗了,亮了。 周围的声音听起来很有些遥远,我感觉自己像浸在水中,一点点要融化的感觉,骨头都要酥掉,整个人有点支不住了。 那女人又挨过来,我都忘了她叫什么名字了:“陆少,喝得多了吧?” 我冷冷看着她,她尴尬地缩回脖子。 不知道不能喝的人不喜欢人家说他不能喝么?这怎么出来混的? 她缩了缩,又靠了回去。 我大大打了个呵欠,冲再旁边的小友唤了声:“走了先,没意思。”说着就直起身,小友想拽人,我直接踩过去。 实在是很无聊。 走出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还捏着那女式烟,眼瞅着斜对面有一小花盆,我直直走过去就把那烟狠狠拧断在花泥里。 回过脸时,看到对面包箱里一人正走出来,手上挂着藏青色的西装,衬衫笔挺得一塌糊涂,实在不像是到KTV来的人物,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对方转过头,眼神很淡很清爽。看到我的样子,我明显能辨出他眼中的几分不屑 切,谁理谁? 他迈步走了,我把手里打火机抛了抛,直接朝他那方向挤过去,恶作剧地想撞他,结果身后狠狠扑来一物,真把我撞了过去。我脚下收势不住,一个踉跄撞到了他。就听到砰一声,什么东西撞到了地上。 他扶住了我,神色很难看,背上大概撞到了。原来是哪个包厢里撞出的醉鬼,害得男人撞到了小花盆。 值班经理很快循声而来,我正想跟他打招呼时,他朝那男子笑开了:“唐先生,没事吧?” 那男子淡淡甩手:“没事,花盆的费用你给我算帐上。”说完又一甩手,居然直接就走了。远远看着他的背影,衬衫上一个大大的花盆印子,估计是摔碎的时候印上去的,看起来活像只猪脸。 我扑哧一声笑了。那人听得,转过头来,神情疑惑地看着我,然后又迈步走。 我把那打火机扔到一旁值班经理手里,也朝门外走去。 坐到车上的时候,夜里的灯彩已经都快黯了,把车窗放至最底处,我的快要及肩的头发刺刺地打在脸上,那种感觉真舒服。 把音乐开到最大声,让路过的行人都看着我,感觉非常非常的好。 2 从市中心到我家要经过的那条林荫大道我特别喜欢,遮天蔽日的大树挨着长着,无论冬夏都是一片浓绿。路灯的光映着绿叶,车道前后百米内没有一辆车,高大的树遮起屏障,好像是在密闭空间中急驶,特别有放肆的感觉,好像能把所有不爽都抛离的安静。 吹着口哨正在逍遥的时候,忽然前面撞出一个人,我整个人一机灵,脚下猛踩。几乎可以感觉到车胎的颤抖急刹了吧。 我大骂着“妈的长不长眼”,方向盘一拐,最后前轮堪堪停在微微隆起的人行道路沿边。 正打算问候对方除老母之外的祖宗十八代,我的车门却被人猛力地撞了一下,接着有人扑过来,一张惶急的脸凑了过来:“拜托” 打照面的时候,我跟他都愣了愣。正是刚才在KTV最后看到的那位西装男子。 “干什么?”我皱着眉头问。 “我有急事”对方的眉头皱得比我还紧,活像刚差点被害成为车祸凶手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或许是看出了我满心的不爽,他合起手掌做出了祈求的动作:“拜托拜托,我真的有急事。这里打不到的。” 我没好气地推开了他那一侧的车门。对方着急地钻了进来,朝我说:“请到金碧辉煌。” 我睁大眼睛:那刚好就是我二十多分钟前离开的地方,应该也是他刚离开的地方。他的眉头还是没展开,好像要给老爹送终似的,我抿了抿嘴,发动了车子。 车窗外灯光流转,风吹得烈烈响,我把音乐调低了,一低头间就可以看到他的手掌笔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动作乖巧的就像是。他的手指很长,肤色很白,一看就知道不干粗活,和我一样。只是他的食指不断地抽动着,有点像痉挛。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好像注意到我的视线,尴尬地笑着收起了手。 我索性关掉了音乐:“陆巡。” 他茫然地看着我,我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他恍然大悟:“你好,我是唐以闻。”说完皱起了眉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眼神有点古怪。 我不理他想些什么,我陆巡这两个字也不是没声没响,估计他是什么丑闻听多了,“唐以闻是吧?你不是刚从金碧辉煌出来么?” “是啊。”他不自在地抽了抽。 “你刚才不是坐计程车走的么?怎么被放在那种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要再赶回去?”我不客气地追问。 他的目光开始游移:“那个……朋友有事先走了。”然后抬起头直直看我。他的眼睛真的很清爽,我瞟了一眼后看着前面的红灯,慢慢减速。 “你朋友真不够意思。”我没拆穿说“你的谎话说的真不地道”,只是淡淡接了句。 他似乎笑了笑,我没注意。 之后我们就不再说话了。主要是他一直都表现得非常不自在,活像是坐在开膛手杰克的马车中的小妓女似的。我撇了撇嘴,伸手摸出包皱巴巴的烟,拿在手里晃了晃,叼出根同样皱皱的香烟,然后再扔掉烟盒,继续去摸打火机。 前度男友、前前度女友、前前前度男友、前前前前度女友都送过打火机,不过多数都被我扔到不知哪个角落。只要一分手,所谓的“爱的礼物”就失去了意义,再精致的礼物也是一样。 正在使劲摸的时候,眼前轻轻响了一声,有火光凑近,唐以闻皱着的眉头又出现在我的眼前,他小声嘀咕着“开车小心点……不要抽烟”,一边却给我点燃了香烟。 我狠狠抽了一口,瞪了他一眼:伪君子。 要换成真讨厌的人,早就一把把我的香烟夺了。 他又看了我一眼,然后飞快地低下头去,可能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狠抽了几口,忽然感到心烦意乱,于是弹开驾驶座前的烟盒,把烟掐熄掉,最后把烟全吐在他脸上。唐以闻再度飞快抬头朝我看了一眼,我不驯地朝他撇撇嘴,他又低下头去。 这人真是无聊。 车子比来时更少,结果只用了十五分钟左右就到了,我正准备找车位的时候,唐以闻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打开车门。我只好直接在门口停下,趁门口小弟还没出来之前把他放下,然后再自己去找车位。 等我回到门口的时候,唐以闻已经不在了。门口的小弟认得我,朝里面指了指:“陆少,您朋友先进去了。” 我点了点头,正准备往前走的时候,小弟拦住了我,露出了神秘兮兮的表情。我来往金碧辉煌时不时给他小费,他见我也尊敬几分,见他这种表情,我停下了步子。 “那人……是钟启越带来的呢。” 我愣了愣,小弟缩了缩肩,想必我的脸色很难看。 钟启越,与我一样,太子级人物,与我一样,男女通吃,与我一样,疯玩的厉害。 只不过有一点不一样,他没品,我有品。 我挥了挥手:“没事,那人我不熟。”看着小弟略显兴奋的表情,我猜想他脑海里一定烙着大大的“三角恋”三个大字。 不过,我不喜欢做这种没品的事情。 才走进门,又被人撞了,这次撞我的人非常熟悉,唐以闻。 他又是一脸的慌张,脸还没抬就一个劲地说“对不起”,等到抬起头看清我的脸,居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等到回过神来才又放开,一躲居然躲我身后。 我抬头,看到钟启越站我面前,一米八多的个子挑了件唐装式的长衫,不伦不类,领口还拉扒开三颗扣子,露出半截胸膛,看起来活脱脱一个痞子。等到看清是我,他的脸阴了一下,然后朝我一笑:“陆少,好久不见。” “是啊,真好久不见了。” 他哈哈两声,然后朝我身后的人伸出手:“唐先生不会这么没出息吧,才喝一口酒就吓成这样?这怎么出来跑业务的,未免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我看着他那丹凤眼斜瞄,我心口一阵火起,一把把那个人推到身后:“难得启越你这么敬业,这会儿还谈什么业务,咱哥们也混过段日子,启越你改性子了?” 钟启越的脸一沉,大约是想不到我会找他单挑,朝我挑了挑眼,鼻子在灯光下显出骄傲的曲线:“怎么?这是你陆少的朋友?”他作出恍然大悟状,“哦,这位唐先生好像还真是你陆家旗下的人,难怪难怪,太子爷撑腰,难怪那么拽。陆少的拽我早知道,难怪底下的人都不赏我这个脸。” 我愣住了,真这么巧?不过没空问身后的人详情,我只说道“是啊。唐以闻酒量不好,喝不了你那杯酒,我来喝行不?”我皮笑肉不笑,朝钟启越身后跟着的那个丰满的女人示意,“还不给本少爷端酒?” 对方愣愣看着我,我直接瞪过去。我这眼神曾经被人形容“有杀气”,男人都受不了何况是个花一样的女人,多半还是送往迎来没主心骨的贱女人。那女人居然被我瞪愣在当场。 旁边真来一杯酒,我一抬头,看到是金碧辉煌的大堂经理,估计是有人看到情况不对叫他来的。这人精乖,就想给我们打圆场。 我冷冷一笑,正在接过酒,那高脚杯子却被人劈手夺过。 正是钟启越。 “干嘛?不给我面子?”我微笑。 他冷笑,一甩手,一杯子酒全撒我脸上了,“别人的面子我一定给,就你陆巡的,我他妈一分一毫不给。”说完倨傲地抬起头,那杯子叮地落地,脆响脆响。 全场静了下来。 操 3 钟启越抬起头的样子让人该死地窝火,我不知不觉地居然真把那句话给骂开了。 他冷冷瞪着我,眼神充满挑衅。 我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骂了一声“操”,握着拳头就冲他那张小白脸打了下去。 全场哗然着把我拉开的时候,他的脸颊已经青了。身后那大堂经理使出吃奶的劲搂着我的腰:“陆少”我才收起拳头,腹部就结结实实挨了一下。钟启越乘乱给了我一拳。 操这样想着我抬起右脚就朝他踹了过去。结果没踹到那小子,踹到旁边劝架的一个小弟,“哇”的叫着就跪到了地上。 眼前黑压压的压过来一堆人,半拉着我朝门口的方向拖。耳边传来钟启越的大骂:“姓陆的,有种你不要逃” 这样被拖出去的时候,我的神智一点点冷了下来。等到了门口,我已经清醒得差不多了。 挣开大堂经理的熊抱,我拍了拍衣服:“行了,都给我滚开” 大堂经理期期艾艾地挪开,那一对眼睛还跟防贼似地防着我:“够了没?都给我滚开” 拍拍身上已经皱得一塌糊涂的衣服,我没好气地拽松了衣领。抬起眼的时候,就看到唐以闻戒备的远远看着我。 我伸出右手食指勾了勾,那家伙跟小媳妇似地挪到我身边,我不耐烦地揉了揉肚子:“你是中承底下哪家的?”中承是我老爹的集团,名字难听得让我皱眉。 “中谊置业的。”唐以闻低眉顺眼。 我懒得去想中谊是哪家,直接对他说:“以后钟启越晚上叫你出来,那是在耍你,不要傻呆呆地贴过去让人耍。多掉价!” 唐以闻看了我一眼,很有忍耐的意味,估计是在忍耐我这个太子爷的“不合情理”话语。 我理他那么多,直接拽住他的胳臂:“记住了没?下次再送上门去让他耍,你有几条小命也不够他玩。” “知道了。”再度忍耐的表情。 我直接甩掉他的手:“你还不回去?” 唐以闻三度忍耐的表情:“知道了,我这就回去。”他冲门口小弟招了招手示意打的。我转了个身,打算缩去自己的车子,结果刚回头就看到钟启越站在门口两重的玻璃门后面,眼光阴森森的。我忍着一肚子的气,一把拽住唐以闻,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把他拖着一起下去。 那人还懵懵懂懂地问我:“怎么了?” “我送你回去。”我不耐烦地说道。 一路狂奔,把唐以闻送到某小区楼下时,他的脸已经煞白。我等他一关上车门立刻扬长而去,后视镜里看到他呆呆看着我的车屁股。 再一路飞驰,我狂躁地让自己都害怕。想了想,今天还是不回家了。拨了个电话给老妈,简明扼要地说明我不回去了,还没等她嚷嚷我就挂了电话。 方向是自己的小公寓。那是我十八岁生日时老爷子送的礼物。本来一套房子对他算不得什么,不过肯放我出来独立,意义非同一般。然而自从一年前我生日那天之后,我就很少去那个地方了。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就想过去了。 时间已经是凌晨了,星星黑压压挤在头顶上,一路过去,疾驶着的车窗上流过满眼的霓虹。 还没走近门口,灯光下照着一个人的身影。 我紧紧握住了房门钥匙,那些尖锐的棱角把自己的手心铬得很疼很疼。 他坐在地上,右腿屈起,左腿伸长着歪着,头埋在屈起的胳臂里。头发在灯光下闪着乌光。 我记得很早的时候我特别喜欢他的栗色的微长的发,软软的就像婴儿,一点点拂在我的脸上,很舒服。 结果之后,我留了长发,他剪短了。 呆呆地站在灯影底下,看着他的背慢慢地起伏着,他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我本来应该转身就走,或者直接开门,再或者…… 结果我只是站在灯影底下,靠着墙,握着钥匙,看着他的睡觉的样子,一动也不能动。 时间好像有魔法,这一刻许多回想流过我的身边,我被控制着不能动。 他或许是姿势有点难过,头慢慢歪了下来,然后一机灵,头就歪了下来。 我忍不住笑了。 他慢慢抬起头,小打了个呵欠,清明的眼睛溜了一圈,然后看到了我。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慢慢朝我走近。 我的呼吸不自觉地慢了下来,看着他走近我。他跟我的个子差不多,不过体重轻一点。老实说我特别喜欢看他脱掉衣服之后的样子,蕴藏着力量的身体…… 伤春悲秋的心思终止在他拔出来的拳头,他冲我恶狠狠地迈过来,一只手直接拎住了我的衣领。 3 那人揪住了我的衣领,用力之大使得我的喉咙一紧,勒得生疼。他的漂亮的丹凤眼气势汹汹地瞪着我,整个表现像是刚被踩中尾巴的……小猫。 我扑哧笑了出来,虽然现在的场合真不适合笑,他的怒火就快具型化成真正的火海把我给吞噬,虽然之前我同样很生气,虽然被他揍过的腹部到现在还疼,虽然……分手一年有余而且分手过程极不愉快……但是我怎么也忍不住,想到他刚才睡在门口的样子,我就忍不住要微笑。 钟启越的丹凤眼简直是目露凶光了,另一只拳头就在我鼻子前面威胁性地晃着:“你笑什么?” 我一贯知道他很容易被人扯乱思路或是被人转换话题,但是此刻他的这个小习惯看来令人如此捧腹。我知道他前一刻一定是想问我“去哪儿了”或者类似问题,但是只要我一笑……他就会被扯到无关的地方去了。 钟启越的手扯得我的领子更紧,他眼睛露出了直露的茫然与恼怒的神气,我微笑着箍住他的腰,在他反抗之前先吻住他。 明知道不应该再发生纠葛,但是还是忍不住。 这个亲吻很快结束,事后想来场面颇像我那老娘揪住隔壁那家还未满周岁,尚只会在地上爬来爬去的幼儿然后给他个“叭叽”响吻似的。 松开他之后,他的脸上煞气十足,那拳头终于落到了我的脸上。眼前一阵金星直冒,他一点也没留情,我脚下一滑,直接后仰着倒下去,后脑勺再度磕上了墙壁。捂着脑袋,我全身靠到了墙上,看着他铁青的脸。 “陆巡”他的声音沉沉的,真的生气了。 看到他这种生气的样子,我还是一贯地感到高兴。记得很早时候就是这样子,惹怒钟启越不比抽根烟难多少…… 这样想着,我慢慢直起身,甩了甩头。过去的终已经过去,你看见过溪水倒流么?所有的一切,过去的终已经过去。 我冲他微笑,但是话却毫不留情:“钟启越,你在我家门口算是什么意思?你如果想爬上我的床,麻烦预约先,不过记住,你没资格摆出这么副臭脸揍我。不过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你更没资格问我要不要脸,你要发少爷脾气,麻烦出门左转。有的是人希望能给你钟大少爷端茶送水,少在我这儿撒泼。” 他一口气梗住了,脸慢慢变成了青白。 “行了吧?你要不认得路我叫出租车来送我。对不起,我今天没心情应付钟少爷,滚。”我又摆出付吊尔郎当的样子撑住墙,伸出食指指指电梯方向。 他没动静。 我直接走过他,就要开门,刚拿出钥匙,却被身后的人一把夺走。我不耐地回过头:“够了没?” 就看到他正直直奔到楼梯口小小的通气窗户前,我头皮有些发麻,这个人疯起来的时候什么都做得出来:“喂” 还没等我喊完,就看到钟启越把我那串可怜的钥匙扔了出去,然后回过头胜利地看着我。 天 我冲到他面前,看着下面流光溢彩的街道,气得手都快发抖。他当他几岁?现在还玩这种不入流的游戏么? 转过身就想揍他,结果他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把我击垮,满眼的讥讽让我像泄了气的皮球。 忽然想起来,很早的时候他也曾这样子在我面前扔过钥匙,不过那次……扔的是他自己的…… 连自己都鄙视自己的悲伤从心底升起。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我们变成这样子了呢? 5 (从此开始,几乎所有品牌的产品都是瞎诌的……我知道我懒……懒得查资料。对不起- -) Fastlive的灯光很艳,刚到H市我唯一发现还算好玩的地方就是这里。这个地方聚集了我的同类,大家了解游戏规则,同时可以玩的尽兴。对于来这儿没多久的我而言,这里算是个短暂的天堂了。 我在进去之前先抽了根烟。Free的烟味很淡,是我难得会接受的烟种类。 火光才起,就被人走动带起的风吹歪了,身边有人轻轻地嘀咕着:“白痴。”声音里充满不屑。 我皱着眉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前面青色的人影,那人穿了一身青色的衣服,宽宽大大的很古怪。 进酒吧有必要穿得这么仙风道骨么?我抛了抛打火机,把烟掐熄在门口,迈开步子,玻璃门随着脚步慢慢展开,眼前是一个纸醉金迷的世界。 刚进门就看到那青色的身影杵在吧台那边,正在跟调酒师说话的样子。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男子有着漂亮的下巴,看起来应该是个骄傲的人吧。微笑眉飞色舞,好像孩子模样。光看样子,是个不错的玩伴。我叹了口气,再度抛了抛打火机:可惜之前的那个女伴太不上道,找上门居然说怀了我的孩子。开玩笑,我怎么可能会忘掉做避孕措施?这种理由想要吊金龟未免也太老套了吧。但是经过这一小闹,老爹发话说“收敛点”。结果我只能逛逛Fastlive过过眼瘾,暂时还真不敢再开始一段“新恋情”。这样想着,我再度叹了口气,挑了个离吧台远远的位置坐下。 刚坐下就有人坐了下来,是个笑容明媚的女子,我有气无力地摇了摇手:“嗨。” “陆少不欢迎我?”那女子明眸善睐,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我的名字。我有礼微笑:“我认识你么?” 女子的笑容有一丝僵硬,不过在灯光下基本看不出来,然后半倾过身体,大荷叶边的衣摆边沿露出雪白的酥胸:“陆少当然不记得我,我们前几天不是遇到过么?” 我加深微笑,搭讪的这一招真的很古老,我的记忆能力向来好,要遇到这么主动的女子哪里会不记得,更何况,由于老爹大人的话,我已经禁足了一月有余。有企图就有企图,何必躲躲闪闪?我不欣赏这样的人。“是么?” 女子看着我的微笑亮了眼睛,然后我站起身:“对不起,您慢坐,我换个位子。” 那眼睛里的尴尬再也掩饰不了。我大笑着拖着脚步慢慢荡过去,才发现周围已经没了位置。不得已,终于坐到了那个人的身边。对方转过来看了我一眼,眼睛冷冷瞟了我一下很快又收回去。 我按捺着自己的心情:这类人选素来是我难以抗拒的人哪忍不住又点了支Free,红光才刚亮起,就被人劈手夺过,一下子浸熄在调酒师刚推出来的一杯威士忌前面。青衣男子皱着眉头的样子实在是漂亮:“要抽烟旁边去,别在我身边。”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不如意的事情呢?我明明打定主意不要招惹这个男子,可是他的样子实在是……太过招惹我了一点…… 我抱胸看着酒杯里的烟,慢条斯理抬起头:“先生,你要是不喜欢人家抽烟,似乎不应该在这儿出现。” “废话少讲,其他地方随便。”他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旁边调酒师露出了畏惧的眼光,看来眼前这个小孩子多半也是个小霸王了。 真他妈的太中我意了。 老实说换成其他人我一定拔拳揍上去了,不过看在他的脸长得还算对得起观众的面子上,我出奇地宽容,只是从怀里掏出烟扔到他面前那杯酒里:“嗨,我叫陆巡。” 他愣了愣,然后看了看那烟,转头就走。 Kao 我追了上去,一把揪住他胳臂,嘻皮笑脸:“认识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他朝我嘲讽着笑了笑:“搭讪的人见多了,像你这么没品的倒是很少见。”说着就要挣开我的手。我恼火了,一把扣住他的腰,在灯光流转的酒吧中心吻住了他。 一片哗然。 他的眼睛愤怒地眨了眨,可是居然没有动,甚至顺从地开启了嘴唇,我大诧异着继续着深吻。 没有感情的较量似的亲吻终止在大约半分钟后,我放开了他,他平静地擦了擦嘴唇然后问我:“亲完了?” 我愣住了,然后大笑: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微笑终止在他挥上来的拳头上,我的鼻梁正正受害。 那是我与钟启越的初遇。 6 鲜血洒在了他的车子皮椅上,当然,那是我的鼻血。看官们别想歪。 事实上他揍了我一拳我当然不可能不回手,在人们把我们俩分开之前我大约打了他三拳样子,每一拳都在他的胃部方向。所以当我们终于保持一米距离时,我看到了他青白的脸。可是我的脸也挂彩了,不知道鼻子有没有断。除了一开始那一拳后,他大约又揍了我四拳。 我一抹嘴角,鲜血的铁锈味弄得嘴巴里咸咸的,怒火斗生。然而看着他那一脸幸灾乐祸如同孩子刚从敌对者手里抢到玩具的表情,我只想大笑。 真是莫名其妙的一天。 说实在的,他人瘦归瘦,还算挺有力气的。看着大堂经理两边陪着笑脸,那本来应该是八面玲珑的女经理露出了惊惶的表情。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我挣脱了身边人的束缚,一把揪住那个青衣男子的衣领,直直拖了出去,途中被踢了N脚,可怜我的腿骨。大概是我的表情太狰狞,居然没有人敢拦我。我如同摩西分红海般一路到了车库,只见到身边不少人为我的可怕行径指指点点,但只要我看他们一眼,那眼光就会立刻移开。 顺利把男子拖到他的车旁,我终于放开了他,擦了擦满脸的血然后说道:“嗨,我是陆巡。” 男子终于笑了,这一刻我非常庆幸我没有揍他漂亮的脸:“你是白痴么?” “嗨,我是陆巡。”我重复着那一千零一句。 男子一边笑着一边弯下腰,等到终于能再直起来时,他抱着肚子擦了擦眼泪:“我是钟启越。” “你家我家?”我突兀地问道。 他睁大了眼睛:“你真的是白痴么?” “你家还是我家?”我不耐烦地抱着胸。 结果他慢慢走近我。地下车库的灯光并不亮,但我可以看清他的睫毛,像孩子一样明媚的眼神,他微笑着伸手,慢慢按在我的后脑勺,慢慢地亲吻着我的嘴角。 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奇怪的时间调情实在很奇怪,最最奇怪的是我居然真的真的被调起了情。他亲吻的时候充满肉欲的感觉,我第一次发现原来近似孩童的舔般的吻同样有着令人飘飘然的感觉。 然后他吻住了我的嘴。 果然还是个子相近的人吻起来势均力敌……我一边享受着这个吻,一边想着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的头偏开一点点,车库的灯光照在他的侧脸上,黑白分明的轮廓看起来有几分刚硬:“你家吧。” 当天的战场结束在我那小公寓的沙发上。本来想光顾我那张可爱的双人床,不过我们没能坚持到那儿,当我把钥匙扔到门口的桌上后,背后就有人啃住了我的脖子。像小野兽一般的嘶咬,有着别样的亲昵味道。我转过身的时候光顾着脱他衣服了,没想到为我亲爱的客人引路,更没想到指导一下公寓的布局问题。 等到脱完之后我才知道他比我青涩一点点,具体细节请勿让我回忆,那是之后想起来都会笑的过程,不应该拿出来让人分享,你说是么? 我去冲凉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怎么样副鬼样子,鼻青脸肿得活像个妖怪,难为他居然还能跟我躺在一起。我找出八百年没用过的医药箱,为自己眉骨上的小伤口料理了一下。再走来的时候他就大大咧咧躺在沙发上,一条腿半拖在地上,光裸的胸膛上同样有着淤青。我走过去要抱起了他,他立刻睁开眼睛,眼神很是警觉,朝我冷冷瞪着:“你做什么?” 我没好气说道:“把你从十楼上扔下去。” 他打了个呵欠,眼睛眯了起来:“请不要自以为很幽默。”声音冷冷的,又充满了嘲讽。认识不过几小时,我已经把这种语气和神态与钟启越这个人对号入座了。 被他说得火起,我一下子放开了他,他的脑袋重重落到沙发上:“你干什么?” “没什么。”说完我直接朝卧室走去,重重关上门。 结果被他一脚跩开:“拽什么拽?”他直直冲了进来。 我看着被踢得裂开的木门,暴力指数随着他的冷眼急剧上升。 做爱后的凌晨零时,新的战役开始。 我卧室的大门彻底报废,最后好不容易两人打累了,我爬到卫生间去时结果他又闯进来,把我的医药箱给砸了,我气得把他扔出大门,把他那套衣服从十楼上扔了下去。事后想来,那真是个幼稚的动作。 事实证明,对着钟启越,我的暴力程度令人咋舌。当然,想必他也有同感。 那时候我们像两个孩子,而且还是没长大那种。事后想起来,我很想笑,可是心里有淡淡的酸。 7 结果第二天我就被老爹大人叫了过去,那时才知道钟启越竟然是老爹目前正在合作伙伴的心肝宝贝太子爷。然后老爹大人带了我去钟家赔礼道歉,结果在市中心,我们的车与钟家抱着同样目的的老太爷的车相交而过,互相扑了个空。 最后,两家人家约了个时间出来喝茶,互相达成谅解:当然,只是两位长者之间的谅解,我和钟启越度过的是皮笑肉不笑的一餐。 看着两位老爹在那边假惺惺,我忍不住觉得好笑。手痒得厉害,可惜不能拿出烟来叼。无意识地玩弄着就在右侧边上的白色瓷烟缸,却看到对座那人又横来一眼,又漫不经心地荡了开去。 我索性直直看着他,也没理会两位老爹在那边唧歪些什么,钟启越倒是不躲不闪,磊落得很。可惜被我瞟到他今天特地穿的那件白色高领衣裳一角的一侧青紫,顿时什么磊落也无。我玩味着看着他脖子。起初钟启越没什么感觉,被我瞪得久了才回过神来,然后脸一点点变白,怒极的白。 我忍笑,更是目不转睛,也不理会桌子底下老爹一个劲儿踢我可怜的裤角。 终于挑得钟启越一怒几欲翻桌而起,估计旁边父亲大人份量较重,他只能大拍桌子沉声骂道:“你做什么?” 我故做无辜:“怎么了?”一边朝已经深深皱起眉头的钟家伯父摊了摊肩,“对不起,伯父。” 那老者立刻觉得面子上挂不过去,狠狠搡桌拍案而起:“你小兔崽子像不像话?这算什么态度?” 我终于明白钟启越时不时就火冒三丈的脾气像谁了。真是谪系真传啊。 钟启越再度狠狠瞪了我一眼后,终于坐了下来,这次直直低下头,想必是不愿见到我。我抱胸而笑,结果被我家老爹寒寒瞪了一眼。果然上阵父子兵,老头深知我的不安份,而钟家老爹想必也看穿我与他儿子的波涛汹涌,但碍于我到底是人家的儿子不好教训,只能教训自己不成材的儿子泄愤。 他们只知道我和钟启越在Fastlive打的那一架,却不知道我们早已经不算单纯的“战友”。当然,我也很明白,要真让他们知道我们两个滚上了床,想必老人家会立刻脑溢血。 之后我才了解到,钟启越与我有着相似的背景:两位老爹都是在年已三十多时才生的两个宝贝疙瘩,因此自幼骄纵跋扈自不在话下。本来若是儿子被人打了,不管有没有道理首先就要护短三分,可惜又隔了层商业伙伴关系,只好充作大度,笑脸相迎,私底下难免多了个心眼。 茶过三巡,钟家老爹朝我面容和蔼问道:“陆巡啊,刚搬家到这儿都习惯么?启越他其他本事浅浅,不过吃喝玩乐倒有一套,你要是喜欢热闹的,不如让他带你出去玩玩?” 那低头的人想必脸都是青的。 我闷笑在心:“没关系,我这边原来也有几个朋友的,之前也常过来玩,挺熟的,没什么不习惯。不过如果能跟启越多亲近亲近,倒也不错。”最后朝钟启越的方向露出了遗憾的表情,“不过我昨天那么冒犯启越,我看他一定不赏脸了。” “诶,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能这么小鸡肝肠,你说是不是启越?”钟家老爹有份量的一掌拍在钟启越的身上,丹凤眼含恨地扫上来,看着我幸灾乐祸的眼睛,淡淡吐出:“不知道是谁在小鸡肚肠。”结果被钟家老爹用力一压,话音顿了顿,“你陆巡都不在意了,我自然也不会在意。”浅浅一笑,笑得我全身寒毛竖了起来,实在不像我初浅认识中的火暴钟启越。 我家老爹也顺着梯子下了:“来来来陆巡,你以茶代酒敬了启越吧,不打不相识,真是有缘啊。”他的话文学性得让我寒毛再度竖了起来,依言倒了杯茶递到钟启越面前,丹凤眼直直盯着那杯水,过了三秒钟后他才伸出手接过,一饮而尽,朝我冷冷一笑。 怎么看也不像是愿意善罢甘休的笑脸啊。 喝完那杯茶后,宾主尽欢而散,老爹坐在车上对我说:“陆巡,钟家那位少爷你还是少惹,脾气不好,肚子里是包草,又受他那老头的宠。说起来你平时不是挺玲珑的么?怎么就惹上这号灾星?” 我再度摊了摊肩:“我哪里知道。” 老爹感慨了一下:“不过他那种拽样的确让人不爽,你也不知道他是谁,生气也是难怪的。算了算了,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小心点,灾星还是避开为妙,更何况是这种小孩子。”我家老爹总是忘了我跟钟启越同岁,不过话说回来,瘌痢头儿子自道好,就算坐拥金山也免不了这世上常情。 我爽快应下,忽然想到,不知道钟家的车上是不是也在进行着同样的对话? 8 两个星期后,我在Fastlive再度遇上“灾星”。 那回是我先去的Fastlive,一小友约在那里办了个生日派对,虽然我觉得在Pub办派对实在很傻,就跟在肯德基办生日宴也似,不过既然叫了我又正好没事,去就去吧。 才去那儿一会,另一位朋友带来的一个伴儿已经贴到我的身上,风情万种的紫色眼影在暗暗的灯光下变得很是媚人,亲吻之后才发现她有微微的口臭,大为倒胃口,立刻找了个理由抽身去洗手间漱口。刚从女子的身边脱身,一抬头就看到钟启越穿着那天穿的青衣靠在门边,身边也伴着个黑衣女子,看来气质很是高雅。我一低头,更加快速地到了洗手间。 一边掬着水漱口,我一边想着要不要随随老爹的意,赶快走了算了,免得又遇到钟启越。 一抬头才发现领口上沾了小片紫粉色口红,想必是刚才那位留下的。我生平最讨厌人家在我衣服上留下什么痕迹,从口红到脂粉,通通不喜。于是又掬了点水在那衣领上搓洗之时,门悄然开了。 漫不经心瞥过去,我忍不住叹了口气:我虽不就山,山却来就我,这叫我如何是好?挥了挥手,我挂上客气的微笑:“钟先生好。” 钟启越随手关上门,走到我身边看着镜子里的我,冷冷说道:“好久不见。”表情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心思,迥异于之前我对他“粗线条”的判断。 从镜子里看着他百无聊赖的样子,我眯了眯眼:不像是来找麻烦的。 随后他俯下身洗了个手就转身离去。我撇撇嘴,虽然才见了三次面,不过这次的表现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钟启越不像是听父亲话的人。 摇了摇头,我停止了思绪,打了个呵欠看了看衣领上没搓掉多少的唇膏,想到外面还等着的那位唇膏的主人就意兴阑珊:罢罢罢,还是乖乖回家吧 刚要走进人群时就被人拉住了,正是那位肠胃消化道有些功能性障碍的美人,她露出了楚楚可怜的神色:“陆巡你到哪里去了?我找了你好久呢。”我不着痕迹地挣脱了她的手,微笑问道:“小姐贵姓,我认得你么?” 灯影一黯,还好我没看到她的眼,再亮起来时就看到女子甩手而走。嗯,虽然先天条件不足,不过也算拿得起放得下的主儿。我一边不负责任地想着,一边朝门口走过去。 结果在门口边正好看到青衣的男人正在等候离去,他大约是等人叫车过来,看到我时,狠狠的皱了一下眉。 这才像我想象中的钟启越啊。 我嘻笑,恍然大悟:果然钟家老爹对我的评价正如我家老头之于钟启越的,想必我身上也贴了“少沾为妙”的标签吧。难得钟启越倒是“听话”,居然还真肯乖乖避开。于是忍不住调侃他几句:“钟先生这么早就走么?真是难得。” 对方没再看我,直视前方淡淡说:“你不也是么?” 我一时语塞,想了想实在无趣,转身就要走的时候肩膀被人重重一拍,刚要皱下眉头就听到身后轻快的声音:“陆巡,钟启越,你们两个莫非真的是不打不相识,现在成好友了?”熟悉的声音让我头皮有点发麻,转过头时看到钟启越同样的表情。居然会露出同样的表情?我微微一愣着记在了心头。 眼前那人果然是想象中的人物,美丽的女子微笑着侧头看着我们两个,露出了完全调侃的眼光。 我叹了口气。 刚来到H市不久我就从交际圈中学到了一项重要知识:“千万不要向朱槿说不。” 朱槿者,H市小小社交圈中的女王。传说她应该是本市某知名人士的金丝雀,但与传统观念中的金丝雀不同的是,朱槿有着令人咋舌的交际手腕,凭着容貌还有背后的靠山,这位美人游走在H市众多的小圈子内。 既然是“交际花”,自然也不会放过“二世祖”这个重要的交际圈。刚来没多久,我就认识了朱槿。 虽然她是我欣赏的女性,为人独立而聪明,可惜太过聪明的女子往往令人望而生畏,特别是当她与你的生活圈如此息息相关时。朱槿之于我,就是这种赞赏夹杂着叹息的心情。 可惜,这时刻遇到她,并不是什么高兴的事……老实说我现在更想一个人静一静。 钟启越那一瞬的眼神告诉我,他似乎也抱着同样的厌烦心情。 然而女王并不打算放过我们两个,她一手挽了我们一人的臂膀:“怎么样?要不到我那儿聚一聚?今天有个小聚会,都是年轻朋友,一定聊得来。”她眉飞色舞的样子看来非常漂亮,大红的裤摆随着她的动作漾开,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我微笑:“好啊。”当面拒绝委实伤美人面子,到了地头我再图思变就是了。 出乎意料的是,钟启越最后也没有拒绝。我本来以为这位看似古风美少年的男子性子憨直,现在看来倒是也通些基本的社交礼仪。莫非那天对着陌生人的我直接挥拳头的钟启越只是分裂人格? 这样想着的时候,我已经开着车前往朱槿位于市郊北面的小别墅了。 比较倒霉的是,钟启越居然坐在我的车上。朱槿说“你们是好友,一起过来吧”,说完就先钻上了另一位男士的车子。留下我一人对着青衣冰面男撇了撇嘴,然后伸了伸手:“请。” 钟启越的乖顺让我直了眼,他居然没有任何抗议的就坐上了我的车子,靠窗撑着肘百无聊赖看着窗外。 人家难得的大度吓到了我,心想着怎么也不能太小气,我发动了汽车。 9 风从打开的车窗中烈烈吹进来,钟启越的头发随着风飞舞。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头发染了很深的栗色,斜阳打在他及肩的发上,有着美丽的颜色。若是换个人,发型与衣着一定格格不入,不过钟启越天生衣架子,倒是不突兀。 无意识地转头看他,他一直侧对着我,模样儿看起来安安静静,一点也瞧不出火暴的脾气,真是…… 才刚想到这里,就接收到他投射过来的恶狠狠一眼,他冲我冷冷哼着:“你看什么看?” 我索性多看他几眼,看个够本让他气翻,不过最后在反光镜中看到自己的脸,意兴阑珊地收回那副可笑的弱智表情。 嗯,每次与他坐到一起,智商就会往下降,实在是个不好的现象。 远远看到了地头,朱槿已经下了车朝我们的方向挥了挥手。我刚停稳车,钟启越就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 来的人多半是圈子里的熟人,一些爱疯玩的“二世祖”们,男的女的虽然人数不多,可闹起来真够凶。相比较而言我都已经算是稳重分子。看着朱槿穿梭于人群之间左右逢源,忍不住想到她那岁数:真了不起,居然还能充可爱少女状混在其中,交际花也不是正常人干的活。 节目的后半段,有人拿出了药丸分食。我知道圈子里向来有软性药品的存在,不过对此实在不感兴趣。看着食用的人们纷纷跌入兴奋梦境,我随手抓了个打火机摸到了阳台上。 风有些大,我护着小小火焰点燃了烟,长长吸了一口之后松了口气。 已经是夜晚十点多了,朱槿家所在的郊外有着城市难以看到的深蓝色天空,夜幕里缀着些星子,一颗一颗有着冷冷的光辉。 身后的落地窗内,白色窗纱透出微微昏黄的光,看起来如同正常人家的温暖,谁也不知道那扇窗子里面是怎么样的放浪形骸。我拈着烟,看着它在风里一点点燃烧殆尽。 风忽然大了些,然后是关门声。有人从阳台另一侧门内走了进来。 我闲闲抬头,就看到某人皱着眉头满脸的便秘模样。 手里的烟不知怎么就落了下去,我轻轻“啊”了一声,低下头看着那微红的火光消失在底楼的草丛中。叹了口气,朝钟启越懒懒挥了挥手:“嗨~~钟先生。” 钟启越朝楼下看了看,然后……居然就笑了。 我呆了一呆。 不可否认,钟启越直到现在……还是很对我胃口啊。 他朝里面扬了扬头:“不进去?” 我摇头:“不,不是我盘里的菜。” “我以为陆巡什么都敢尝试。”他的话里听起来像是嘲笑。不过天上的星星冷冷的光芒让我吵不起架来,只是淡淡回道:“那也要看值不值得。” 钟启越也不再说话了,靠着阳台的围栏直接坐了下去,腿伸长斜歪着,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我索性也坐了下去,掏出那个打火机一直把玩,他朝我看了一眼,忽然说道:“真无聊。” “你还能想到什么有聊的事情呢?” 他沉默了半晌后又说道:“星星真是亮。” 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话,我却也顺势接了下去:“是啊。” 沉默着,只有那一点点的火星在我们之间亮起,又灭掉,只有打火机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再然后…… 我凑了过去,他没有抗拒,我们轻轻接吻着,第一次没有剑拔弩张的怒气,只是像夜风里的两只小兽缩在一起互相玩闹着的啃着。一点一点摩挲着他嘴唇的形状,他的手慢慢攀上我的肩,没有用力,只是轻轻地攀着。夜风里,他的掌心很温暖。 分开的时候,星星不见了,只有他的眼睛。钟启越的手落下来,眼睛很亮。 我叹了口气,真倒霉,越来越对胃口了。 朝他伸出一只手:“走不走?” 他笑了:“走。” 我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朝屋里看看,又看了看那离阳台约三米的草坪,翻身撑着那阳台栏杆就跳了下去。 草坪很软,脚着地的时候鞋掌滑了一滑,草丛已经沾了点露水。我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钟启越从阳台上往下看我,衬着背后的灯光,半长的发在风中飘舞着。我指了指下面,冲他微笑。 然后他也跳了下来,我看着他轻悄地落在我身边,站起来的时候我扶住了他。 他挣开了我的手,朝门口指了指。 真奇怪,在那一天的夜风里跑到门口翻着雕花大门出去的时候,我居然有了奇怪的联想: 不知道是哪个童话故事里,夜里的妖精叫醒了睡梦中的孩子,两个人在沉睡着的森林深处奔跑,只为了要去看那些聚会的花妖们的舞蹈。 那一天的风很大,转过头就可以看到钟启越奔跑在比肩的地方,他的头发被风吹着甩动,他看着我,笑得像个孩子。 --------------------------------------------------------------------- 汗汗…… 从这个星期开始架子单位周二都会开会……我都忘了这茬了……555昨天没人等吧。对8起m( )m 10 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微亮了。我没把窗帘拉上,昨天晚上虽然没有像第一次那么着急着上床,不过照样没想到其他事项。他的一只手被我压在腰下,压了一晚估计也麻了。因为我被他的颈项压着的手臂早就没有知觉了。 谨慎地从他脖子底下移出手臂,我的臂膀好像有无数的蚂蚁在咬着吸血似的疼痛。咬紧牙关爬起来,腰下一麻,昨晚被过度使用的器官传来抗议。咬牙看了还在酣睡的人一眼,还好他肯定也不好受。 晚上太累的结果是居然没有洗澡,我爬起来的时候顺手把床头案几上的玻璃杯带到卫生间扔进了垃圾桶。因为懒得动的原因,我们最后都把保险套扔进了杯子里。 洗澡的时候往自己的腰腹间瞟了瞟,发现那个家伙用咬的留下的印痕已经开始在发青。虽然我一贯的皮粗肉厚,这样的伤痕还是有些可怕。 拿着浴巾擦头发的时候他走了进来,打着呵欠用厕所,我堆开浴间的门对他说:“洗个澡吧。” 蹲在马桶上的他冲我翻了个白眼:“洗什么澡,都已经起床了洗给谁看?不洗。”声音硬梆梆的,像是谁刚惹到他似的。 要换成其他任何人,我一定会……这样想着的时候,我居然好脾气地关上了门:“随便你。”拥有一个愉快的晚上,愉快的情绪会延续到第二天的早晨,而且他就算上着厕所顶着一头鸡窝头冲我翻白眼,我现在也会觉得极其养眼。既然如此,我不介意忍他一下。 再出来的时候,他……坐在马桶上面打瞌睡。我看着他如蜻蜓点水般的样子,差点笑得打跌。钟启越的形象算是完了。 爬回床上好一会儿,钟启越才出来,出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也滚进了床上,然后一脚踹向我:“过去点。” 我一把扣住他的腰,笑嘻嘻地压到了他的上方,他挣扎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停手了,漂亮的眼睛警告地瞪着我,我没理他,继续笑眯眯地垂首下去。 我的胸膛底下,他的手慢慢握紧成拳。我可以体会出他身体的紧绷。 最后结果我只是亲到了他的睫毛,亲他的时候他的眼睛甚至没闭上。 真奇怪,我本来不想姑息他的坏脾气,更不想示弱,我本来应该用一个法式深吻把他狠狠地钉在床上,吻掉他所有的桀骜不驯,结果……结果我只是以这样一个反而示弱般的吻,轻轻轻轻地吻上了他的丹凤眼。 钟启越似乎也愣住了,眼睛不自觉地颤动着,最后闭上了,接受那个吻。 再抬起头时,他睁开了眼看着我,眼神充满迷茫。我这才觉得微微的满意。 偎着他的身体,我撑起上半身,只是把下半身的重量压到了他身上,他又动了动:“很重。”瞪了我一眼。 我微笑,慢慢慢慢地摩擦着,很快,他腰部那个地方就有了反应。男性的早晨总是易冲动和挑拔的时刻,就算钟启越表现再别扭也是一样的。 他的眼睛慢慢亮起了火,但是火的上面还包着一层冰。我的身体歪到一边,如他所愿地离开了他的身体。结果那小子的手滑了下去,扣住了我的腰。我看到他的眼睛,我知道他希望我亲吻他,然后或许这一天我们会继续甜蜜地在床上度过,然而我挣开了他的手,捡起旁边的浴巾遮住了亢奋的身体,向浴室进发,洗我今天早晨开始的第二个冷水澡。 再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打开了冰箱门找出一罐子牛奶喝了起来。说实在看到他喝着牛奶时我第一个反应是觉得颇有些不好意思,一直觉得冰箱里不放啤酒反而放着牛奶感觉比较怪异。当然更怪异的是他居然会喝。我的黑色沙发上他只穿了条内裤躺着,太阳已经升高了,从窗户里射进来的阳光照在他背上,看起来仿佛同样发着光一般。他看到我面无表情地翻了个身,看起来像是只被激怒了怀恨在心的猫。我无声笑着,绕过他睡的那个沙发去打开旁边冰箱的门。 我的手刚碰到冰箱门把手时脚下一痛,他踢了我一脚,我整个人都跌了下去。幸好手反应性地握住了冰箱门,才不至于整个人跌进冰箱里。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大骂,身体就被人掀翻了。我被某人整个儿倒转过来扣在地板上,背脊处冰冷冰冷,那是大理石的味道。再睁开眼时,钟启越得意地坐在我的腰腹上,两只手扣住我的臂膀,他坐在我身上的样子颇有些趾高气扬,我用力挣脱了右手,然后想我是不是应该给他一拳? 结果当时我只是抬起来摸了摸他的头发。 他愣住了。 钟启越的头发很软,细致的柔软。我不知道婴儿的头发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觉,不过我猜想是的。 11 钟启越坐在我身上,愣愣地看着我的手。我觉得他的样子很好笑,于是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颊:“你干嘛?”他看起来傻呼呼的,就跟刚才坐在马桶上面打着瞌睡的样子一样傻。 然后他慢慢从我身上翻了下来,露出了微微泄气的样子。我没动,事实上身体在阳光下伸展开有着奇怪的美妙感觉,而且他就坐在我的身边。眯着眼的时候可以看到阳光下空气中微小的尘粒一点点轻轻飘浮着。 最后他俯身下来吻住了我。他的身体遮住了阳光,我的眼前黑暗了。 他一点吻着我的口腔内部,直到熟悉的欲望如潮水般回到我的身体。浴衣早已经被扯开了,他的手在我的胸前游动着,挑逗的动作娴熟无比。我无意识地感慨着,一边伸手摸向他的下体。 熟悉的亢奋入手的时候他的动作有些僵硬,不过很快就用近似咬的强度咬着我的嘴唇。我的手漫过他的腰际滑入他的股沟,试探性的动作让他再度僵硬,他凶巴巴地抬起头,不过现在我没把那种神情放在心上,从头到尾我就没放到心上过。我朝他微笑,他的表情像吠着的小狗,然后我安慰地抚摸着他的臀部:“有问题么?” 我还记得第一次上床的时候因为他在上面还是我在上面发生过一次小小的打斗,不过很快就因为我把他压到了下面而告终。当然非常迅速地他压了回来。我必须承认第一次关系的当天我们都过分亢奋到很快就射了。 而昨天气氛太好,当他把我的身体翻过来时我居然没有反抗。 那么按照道理,现在是不是应该轮到我了呢?这样想着的时候我的手指恶作剧地滑动着,然后思考着钟启越大少爷会做些什么。 选择有两种,一种是他立刻掀翻我然后发脾气,毕竟我不能担保夜色里的钟启越和阳光下的钟启越是否具有一致性。自从今天早上爬起来他就没有正常过。 第二种是他温驯地服从我……这种可能性似乎颇低,特别是他的眼睛愤怒地盯着我的时候。 可越是这样,我越想上他。 越是这样,身体越亢奋。 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居然闭上了眼睛,样子看起来像个殉道者。 我想我的心跳得很厉害。我跟他换了个位置,他的内裤已经被我扒掉了一半,很快就赤裸着呈现在我的眼前。 阳光下我眯着眼睛打量着他,他看上去真瘦,我甚至可以看得见肋骨的清晰位置。我的手摸过的时候却发现就算如此他的温度还是比我高些,很舒服的温热,他的心脏跳得很厉害。我恍乎间想到好久好久之前,我曾经捡到过一只刚会飞的小鸟,那只小家伙同样温暖着我的掌心,它的心跳扑通扑通的,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紧张……我那样子放在他胸口的时候,慢慢呼出一口气。他的皮肤比我白些,臂膀被我拉着往上伸,肘部内侧的肌肤近乎透明着露出青紫的血管。他看起来不像真的,那些阳光肆无忌惮地游过他的身体,真他妈的令人亢奋。 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我轻轻地扯住他的胳臂,他漂亮的眼睛眯起一条缝看着我,好像在讶异我到底在做些什么。 我轻轻地咬住他肘部内侧的肌肤,那些青紫色的表皮下方的血管看起来……非常非常的性感。 伸出舌头这样舔的时候,他整个人都缩了起来,我起初以为是自己咬得太用力弄疼了他,结果他眯着眼睛抬起膝盖顶了我一下:“干嘛?”然后吃吃地笑了起来。 原来他怕痒。 我放开他的胳臂,开始以同样的力道噬咬着他的颈项,果然钟启越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如果不是因为我压着他他早就缩成一个虾球状。他一边吃吃笑着流眼泪一边又顶了我一下:“要干快干”又是近似殉道士的口吻。 我不爽地又开始进攻他的腰,结果他笑得岔了气,缩成一团。我泄气地发现本来应该欲火朝天的状态却因为他笑出来的眼泪变成了温情。 我一边舔着他的眼泪的时候,一边把他的脚分开圈住自己的腰。那一瞬间他的身体又僵硬了,我想他到底还是不习惯。不过即使如此,一直到最后他都没有退开,只是一直颤抖着。 嗯,说起来,润滑油绝对是必要的东西,不过当时我们一直用其他的东西代替。 等到我们终于分开然后出门时,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补充保险套以及买了润滑油。 12 那天傍晚就接到了朱槿打来的电话,电话线的声音听起来糊糊的,想必交际花的旁边有不少人,女子的声音听起来沙沙的,很是性感的样子:“喂,陆少,昨天那么早就走了?”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对方又传来轻轻的笑声:“后来我一看,钟少也走了,你们不会真那么对上了,出去找地方打架了吧?” 我暗暗咒骂着,这女人真是多管闲事,一边说道:“是么?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跟他一般见识。”这样说着的时候抬起头就看到他站在门边听着我的话。之前好不容易把他踢进了浴室,没五分钟他就出来了,此刻正在擦着头发。 我有点不自在,转了个身:“没事了吧?” “怎么了?旁边有人?陆少你还真是不乏人陪啊。”耳边传来揶揄的声音,让我一阵子不舒服,“好了好了,正事正事,是这样的,我有点儿事想请陆少您帮个忙,电话里讲不清楚,你又那么急着挂,这样吧,要是肯的话给我个电话,我们当面聊。”说完那女人爽朗地挂掉了电话。 我错愕地看着手机上“通话结束”的字样:她还真不给我拒绝的机会么。 这样想着的时候那人一把拽走了我手里的手机:“什么人这么神神秘秘的?”他大大咧咧地就要看通话记录。 我先是一呆,然后很有些不舒服:他怎么可以这么随随便便就拿走人家的手机?这样想着的时候,我又一把拽了回来。 他愣住了,手里的毛巾掉落在地上,我把手机拽到手里,又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敏,陪了个笑脸:“没什么人,我哪儿神神秘秘了。” 结果那人给我当面来了一脚:“你什么意思?” 我伸手一格,火气更大。 其实自己都不知道刚才的动作是怎么回事。其实就算让他知道对方是朱槿又怎么样?可是……一想到朱槿没准猜到我是和钟启越一起出来的,我就不爽。 至于为什么,我还真不知道。 陷入这样茫然情绪的时候还被人踢,你说我有多不爽。 一把拽住他那还湿湿的脚丫子,我抬起头警告着对他说:“行了,别嚎了,我不都说了没事?” 不过我忘了,钟家大少爷从来不知道“警告”这两个字怎么写。他用力地抽出脚,然后又狠狠踢了我一下,这回力气太大,我没防住,那家伙的脚到底还是踹到了我的腰间。虽然手臂已经挡掉了大部分的力量,可还是疼。 他居高临下看着我:“上了床也别摆出副我欠你钱的样子,我不吃这套”说完转身就要走,我一把拽住他的脚踝,他一个踉跄,被我扑倒。 我咬着牙用他身上勉强还挂着的浴巾绑住他的手:“钟启越你照照镜子,你刚说谁呢” 结果,美好的一天终结了,终结在一条最后被撕破的浴巾上。 钟启越愤愤套上衣服走,一边走一边拉着裤子拉链的时候,我蹲在地上看着他的背影。他把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声音响得地板都振动了。 13 第二天我约了朱槿出来,我倒并不是想帮她,只是想知道交际女王到底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而已。 选的地方是市中心一家咖啡厅,当然,这么雅的地方绝不是我选的,当我们美丽的女王出现在门口时,她选的无疑是刚配合整家店暗暗昏黄的气氛。我一边把烟按熄在烟缸里,一边想着这位美人每个月到底跟多少不同的男人来多少次这家咖啡厅。 朱槿摘掉深红色墨镜时,我看到她身边那位负责招待的男子有点脸红,与优雅点了某种咖啡的女士不同,我要了一杯清水,侍应生看着我又愣住了,朱槿扑哧一笑:“陆少你真个性。” 我微笑:“我不是个性,我是本质上的老土。”朱槿挥了挥手,侍应生终于晓得要从我们身边移开。 朱槿把墨镜放到桌上,我问道:“朱槿也会被人难倒么?我接到电话时真以为自己听错了。” 朱槿撇了撇嘴:“陆少你还真直率,没见过男士这么开门见山的。” “兜兜转转的浪费我们彼此时间,说吧,什么事。” “陆少这么爽快就好。其实事情不大,只是最近我有个小朋友做生意,跟你们陆家下面一家公司有点摩擦,我想请陆少帮我说个话。不是什么大事,只是……” 我笑着挥手:“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我老爹那头生意的事情。不是我不肯帮,只不过朱槿你应该知道我从来不插手我老爹那头,万一我去说个话……我老爹一定会过问。我觉得不太方便。”朱槿拐弯抹角来找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我倒也知道肯定是要瞒着我家那位大头的事情。这种事我向来撇得干净。 朱槿嘴边噙着微笑,手指无意识抚摩着墨镜片:“陆少不要否认得那么快。打个招呼的事情,哪里用得着通报你爸爸。我们这边已经关照过了的,你放心,一定没事。” “关照过?你们都打点过了,还要我做什么。”我打哈哈,就是不问到底是什么事。 朱槿不急不恼:“做生意么,人脉最重要。我那小朋友是跟你们陆氏第一次打交道,一回生二回熟,这会儿还生着呢,陆少你帮帮忙,以后要有什么地方用得着我的,发话就是了。” 我忽然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人,让朱槿牺牲自己的情面来要求我的帮忙?刚朱槿的最后一句话,似乎我捡到的这个情面还不小。 她一方面一力保证肯定是小事,一方面又许诺着非常诱人的回报……这真的是个小事? 我做出了考虑的姿态,朱槿依然一副不着急的样子,不过之前她已经示了弱,落了下层。狭路相逢,先露出为难之色的必要落败,我奇怪交际花怎么不懂得这一层利害。 最后我还是同意了。朱槿微笑着把事情告诉我:还真是件小事情,朱槿那位朋友是我家某间公司下面的采购商,最近突然之间中断了交易。朱槿的小友也不上道,一心想扳回生意的他居然拿了当初我们那家公司采购部经理收受回扣的条子找上门去威胁,结果被人面极广的采购部经理XXX棋高一招,找人拿到了那条子,反咬那位不怎么聪明的仁兄一口。朱槿那流转的眸光看来温柔体贴:“陆少,我那朋友是不争气,不过事情真闹大了对你们也不好,我看就这样算了吧,两边抹净了就行。” 我作沉吟状,不过心里真藏着个疑团:这个要求听来不过分哪,朱槿为何要卖我这么大个人情? 不过后来懒得动脑,我微笑着点头:“你说的也不错,我去说说看,事情成不成可别怨我,我尽力而为。” 朱槿的眼睛立刻缀满了星星,换个人不被迷倒当场才怪,只不过我知道这女人多滑,这当我可不上。 正继续哈拉着,就看到熟悉身影。我微微愣了神:钟启越与另一个男子从门口进来,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朱槿许是察觉到我的眼光,依着视线看过去,我连忙收回关注目光,喝了口水:“世界真是小啊。” 朱槿回过头微笑:“你们两个真是的,都是少爷脾气,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何必呢,冤家易解不宜结,这样相遇也算种缘分哪。” 我笑而不语:不知道上了床又滚开算是解开了还是又结上了?缘分这种女子嘴里的东西听起来玄乎,其实只不过是人海茫茫偶尔相遇,何必弄得如我已等待千年。 放下水杯时,忍不住又看了那边一眼,遥遥的那丹凤眼抬了起来,隔过那许多距离,直直刺了过来,初时一愣,神色复杂,等看清我身边的人,眉头一蹙,低下头专心看那餐单。我收回眼来,那一眼颇为伤神,忽然在琢磨他的心思。 再回过神来,就看到朱槿神色有些古怪,倒像是在揣测我的心思,我微笑,把所有情绪藏在那笑容底下。 --------------------------------------------------------------------- 工作渐忙,更新渐荒……泪趴滚滚,见谅见谅 14 等朱槿慢吞吞喝完那杯咖啡,我们两个离去之时,居然四个人又撞到一起。朱槿首先朝两人打了个招呼:“钟启越,难得难得。”笑容宛转,倒好像真是才遇到似的,也不知道刚才是哪个对我说“相遇即是有缘”,果然演戏高手。 钟启越微笑,笑意冷冷淡淡:“我还以为朱槿你早看到我了呢。” “?要真早看到了怎么可能不过去打招呼?”朱槿花枝娇绽地转移话题,“这位英俊的男士是哪位啊?” “哦,钟启楠,我堂哥。” “幸会,钟先生好。”朱槿惯常地露出迷人笑容,那男子适时上道地表现出被迷倒的样子,可惜眼神太过清醒,看起来不太有说服力:“启越,这位小姐是?” “朱槿朱小姐。”钟启越一摊手,那位看起来金光闪闪瑞气千条的大哥就握了握朱槿的手,看来珍惜又不冒昧,风流又不下流:“幸会幸会。” 两位都市男女从门口开始立刻展开话题,从“您原来刚从国外回来?”进行到“不如给我你的名片,我们常联络”,费时两分四十八秒,令人叹为观止。 我看着朱槿,这女人懂得撒娇又不会太过,挠得人心里痒痒偏又硬是不抓下来,果然个中高手。再转过头时,钟启越的脸无晴无雨,相对沉默。 四人并肩而走,其中二人相谈甚欢,剩下二人心绪不宁。前面二人走得快,我落在钟启越后面,看着他沉默的背影。 出门的时候,我的手打到了他的,他转头看我一眼,眼神冷冷,什么都看不出来。忽然想到那夜他在我身边醒来,眼睛里全是睡意的样子,我有点恼火。转念一想,凭什么恼火呢? 忽然就觉得我们的相处模式真是好笑。 明明应该是one night stand,偏偏带了些奇奇怪怪的心绪,明明彼此脾气一点就着,却还轮流做些孩童才会做的挑衅,嫌这世界不够热闹或者自己的心情太好么? 走到门边的时候,就听到前面一对说道:“钟先生你刚到H市,不如我做个导游吧。”另一方露出受宠若惊表情:“那是最好,不过就是麻烦朱槿你了。” “哪里哪里,我的荣幸。”如此说道时,两人朝我们打了个招呼,就这样扬长而去,我愣愣看着交际花风姿英发地带领着泊来品离去,身边只留下个冷淡脸色的男子。 我摸了摸鼻子:“你……” 对方一言不发。 颇为无趣。我识趣地转身离开。 车子经过前门时,看到钟启越依然站着,他一个人站在门口,仿佛在等待着什么。鬼使神差般地,我在他面前停下了车子。他看着我慢慢放低的车窗,轻轻皱起了眉头。 我叹了口气,再度鬼使神差般地说道:“对不起。”话出口的时候就恨不能让那风吹散了,最好他什么也没听见。 结果他歪了歪脑袋,慢慢走近我的车子,慢慢俯下身子看着我:“为什么?” 我再度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然后他笑了。 好吧,我知道我们骨子里都不喜欢低头,不过,有些时候让步是必须的,虽然直到最后我都没闹明白为什么是我。 第二天晚上我替朱槿打了个电话,的确是件小事,不到五分钟就解决了。我放下电话的时候再度奇怪朱槿为什么会找我。以她的影响力,就算找到当事那一双施加压力也是可以…… 正出神的时候,有冰冰的东西碰了碰我的脸,吓了我一跳。钟启越拿了瓶冰啤酒,好笑地看着我受惊吓的表情。 我接过来打开,冰冰的液体流进喉管的感觉非常舒服。 他坐到地板上,“又是朱槿的事?” “嗯。” “神神秘秘的。”他皱了皱眉头 “又不是什么大事,没什么值得说的。” “说起来,刚我那位风流堂哥倒是在套我的话。” “怎么,他对朱槿有兴趣?你没提醒他那是棵有主的玫瑰。” “提醒了,不过他仍有兴趣。” “无聊男士。你跟我讲做什么。” “你跟朱槿不熟么?” “一般,不在我关心之列。” “那她还找你帮忙?” “你又知道了是她找我帮忙。” “难不成还是你找她帮忙?陆少不至于吧。” “你少激我。”我揉了揉他头发。他刚洗过的发湿湿的,摸上去好舒服。 钟启越一甩头,“别摸,多脏。” 我现在才知道他对于自己的头发有轻微小洁癖,联想到起床不洗澡的某人,忍不住重重摸了两把。讨来冷冷一瞪。我泰然自若,瞪两眼也不会少块肉。 灯昏黄着,他挪了挪身体远离了我,我正要再伸长手的时候,听到了手机铃声。那居然是……字母歌? 绝对不是我这么有品味的男人会用的配乐。 钟启越狠狠瞪我一眼:“我妈挑的” Okok,收到收到,我不鄙视你行了吧? 然而他竟没有丝毫要动的样子,我好奇:“干嘛不接?” 他没好气:“亲情电话。” “哦,家长查勤。”我幸灾乐祸。 电话在唱了两回“ABCD……XYZ”后,戛然而止。钟启越松了口气,活像逃过一劫。然而那口气还在喉咙口没出去时,铃声又响了起来。 我大笑地踢他:“去吧去吧,是祸躲不过。” 钟启越终于满心不甘愿地挪过去,从早前扔在厅里沙发上的裤袋中掏出正在克尽职守的手机,没好气地按下了通话键,“喂?是啊姆妈,我在外面呢,刚没听到铃声……知道了……你放心好了……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然后没好气地按掉了电话。 我继续幸灾乐祸:“怎么?叮嘱你睡觉不要踢被子?” 他直接穿起衣服,一眼没瞧我。 “哦,要你回家。”我大笑着滚来滚去。 “行了吧你,抽风也有个限。我要回去了。” 我止了笑:“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 “别,别恶心了。”他朝我做了个鬼脸,把换下来的之前我给他的那条T恤扔到我的脸上。 15 钟启越离开没两分钟,我的手机居然也响了,同样是“亲子音乐”,响得我耳根子有点发麻。才刚通话,老头就在那边怒吼:“你给我死回来” 我一愣:“怎么回事?” 估计电话被我妈硬生生抢过来的,一向温柔的老娘同样话语冰冷:“你快点回来再说。”还没等我问出个道道来,老娘居然挂我电话。 我呆愣愣看着“通话结束”的显示,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回到家的时候,老爹正在客厅中央呼哧呼哧喘着气转着圈子,活像是狂暴的狮子,老娘叉臂坐在沙发中央大马金刀,就像是等兔子撞过来的那棵大树。我有种三堂正等我开审的味道。 才刚叫了一声“嗨”,老爹就像轧路沙石车一般轧了过来,那么大年纪还一把揪着我的衣领,微微踮着脚――没错,我比他高了一头――大吼道:“你究竟干了什么?” 我掏了掏耳朵:“我正想问您老,我干了什么你要这么吼我?” “操!小子你不学好还反问我?”明白了吧,我那口俗语是跟谁学会的。 老娘冷静地踱过来一把扯住狂怒的老头子:“你让开。”我在心中赞叹,我家这位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了……然后换人扯住我的衣领……与老爹不同的是,我老娘是直接扯着我的脖子往下拉,非逼得我屈了膝不成:“你认识叫朱槿的那个女人?” 我一愣,看着老娘冰冷的眼睛老实回答:“是啊。” “你跟她什么关系?” 我回了句不好笑的笑话:“男女关系。” 老娘放开了我的衣领:“陆巡,你平时在外面怎么玩我也不管,因为我知道你玩得有分寸,不过这回……你未免太傻了吧。” 我正色,老娘从来不叫我全名,平时直接叫我“阿巡”来着。看来这回是真出了什么事了:“怎么回事?我跟朱槿怎么了?” “你问我们,我们还要问你了。朱槿到哪里去了?” “朱槿到哪里哪能问我啊,我又不是她的谁谁谁。”我没好气。 老娘与老爹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那个眼神看来阴险莫名,让我很有些寒冷,然后老爹掌控了话语权:“你跟朱模是什么关系?” “普通,认得。”这回我没开玩笑。 “那怎么有人说朱槿跟你私奔了?”老爹与我大眼瞪小眼。 我扑哧笑了:“爸,你这个笑话可真是一点不好笑。” “这不是笑话。那个叫朱槿的刚卷了你家钟伯伯的财产走人,失踪了。”老爹一脸严肃。我却呆住了。 好半天,我才回过神来:“钟……伯伯?不是我想的那个钟伯伯吧?” “就是你想的那个钟伯伯钟扬,还有谁。我也才知道,朱槿是他外面养的女人。”老爹撇撇嘴。老娘在旁边评了一句:“男人真是不要脸。”老爹瞪她一眼,她又瞪了回来。 不过我全理会不了了,真的真的愣住了,这上演的是哪出肥皂剧?“朱槿……跑了?” “是,听说是今天中午发现不对的,估计是帐户有问题。后来老钟一查就暴了。再查下去就听说这几天就数你跟那个朱槿走得最近,她还托你办事了是不是?人家直接就疑心到你身上了,老钟直接就打电话来问我了,我怎么说?你这混小子滚得没影儿,我怎么说?我还真当你跟人家私奔去了。”老爹同样没好气。 “你可以直接回话钟伯伯,我跟那个朱槿没关系。”我斩钉截铁。 “没关系?没关系你干嘛给她做事?老钟还问了,说你这几天都跟谁在一起。他查到了你这些天都不在家,我他妈一句话回不了。”我老爹虽然有钱许多年,粗鲁的时候还是一样的粗鲁。可见有钱并不一定就有人格魅力,真奇怪我老娘怎么就忍受了他这么多年? “我给她办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也知道我的脾气,反正于己无害,随手帮个忙的,有什么打紧。”我转头向老娘,“妈,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那朱槿摆明了是个惹不起的人,我怎么可能那么傻直直往套子里钻?缺女人也不缺成那样啊。”你们也太小看我了吧。 我老娘瞪着我的眼睛看了三秒后,对我爹说:“老头子,阿巡的话也没错,这孩子虽然冲,不过做事向来有分寸。” 那一句软话抵得上我十句,老爹泄气地坐到沙发上:“那现在怎么办?人家摆明了是上门兴师问罪出气来了,他管你陆巡做事有没有分寸。” 老娘想了三分钟后说:“这样子吧,明天你约老钟出来喝茶,我们把陆巡带去,当面解释个清清楚楚,看看人家怎么说。” 老爹想了一会儿后说:“看来也只能这样子了。” 回到房间后第一件事我就打开手机找那个刚添上不久的号码,“嘟嘟”声响了很久之后才听到钟启越冰冷的声音:“哪个鬼?” “我,陆巡。”我说道。 钟启越一下子不吱声了。 “叫你回家什么事呢?”我试探。 “你少装傻充愣,你会不知道?你这会儿也在家吧。”他的声音又冷上几分。 我嘿嘿一笑:“没事吧?” “老头子玩女人玩出祸来,居然让人卷了家产走,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你听起来倒是挺平静。” “早习惯了,连我妈都习惯了我还能不习惯?不过这回他傻一点。”他的声音渐轻了。 “真没事吧。”我又问了句。 “……有事跟你说有屁用?” 真奇怪,我干嘛要担心这没半句好话的小子呢?“没事我挂了。” “喂!”他的声音急了,然后又缓下来,“你……没事吧?” “没事,反正不关我什么事。明天可能会跟你爸解释,解释完就没事了。” “嗯,他这会儿在气头上,不过估计到了明天也会清醒了。” 听出他声音里一点点的担心,我乐了,“你担心我?” “担心你个鬼!”他粗暴地挂了电话。我权当他那是不好意思。 16 第二天,三堂会审的场面再度重演,这回添了一个老头:钟家那个。钟扬一坐下来,全身都是阴气,看来真发了好大一顿火。 我妈巧笑嫣然――虽然这词语与她那年纪已是不般配,不过看在那是我老娘分上,还是美化些吧――给钟扬添了杯茶:“老钟,来,喝杯茶先。” 钟扬阴阴看了下茶杯:“这茶我可真喝不下,陆老,你怎么着也得给我个交待。” “放心,我早问个陆巡了,他向我保证,他虽然认识朱槿,不过相交不深。”我老爹呵呵一笑,四两拨千斤。 “我也不是不信你陆老,不过俗话说口说无凭,我怎么信你呢?那么多人证看到了,说那个朱槿最近跟你家陆巡走得实在近。你也知道朱槿给我捅了多大漏子,我也是逼不得法才拼了这个老脸来托你帮我查查的,如今你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我可怎么办?” “证据?这能有什么证据?陆巡这小子就在这儿,还需要什么证据?那个朱槿不是跑了么?陆巡可没跑啊。” “老陆,你真当我傻瓜啊。朱槿拿了我多少钱哪!你家陆巡也不是那么傻吧,能全跑喽?” “那老钟你想怎么着你就说吧。”说话越来越有火药味,我忍不住又去摸桌上那个烟灰缸。 “行,那就这么着吧,陆巡你这几天都跟谁在一块儿,提出个人证来。钟伯伯不是不相信你,你也得体谅体谅我的难处啊。” 我冷笑:你这是摆明了不信任我! 我这两天是跟你儿子在床上滚来滚去了怎么着!? 心底里某个声音在大喊,然而现实中我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行,陆巡,说就说,你没犯错怕什么。”我家老爹直接就嚷嚷起来。 我心中苦笑。 不知道拐走钟扬的女人和跟钟扬的儿子上床……哪个罪名轻一点? 好像……哪个都不轻诶…… 那我该怎么选择呢? 老娘隔着沙发狠狠拧了下我的腰,估计是看出我神态不对,刚想打圆场就被钟扬的话堵了回去:“要真问心无愧,陆巡你就说吧。我知道你爱玩,没关系,大家都是过来人了,你随便说说。” 怎么说? 正在头痛之间,包厢门被一把拉开:“他这两天跟我在一起!” 大救星! 钟启越。 转过头时,看到钟扬的脸绿了绿。 钟启越没坐到钟扬身边,直接拐到我这儿坐到沙发上,根本没正眼看他老爹。我心知肚明,估计昨天晚上父子俩还是开火了。 “陆巡这些日子都跟我在一起,怎么着?”钟启越大大咧咧。 钟扬那绿脸还是没回复原样。 我娘微笑,打破了僵持的局面:“我说启越跟陆巡年纪相当,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么。”她捅了捅我老爹,老爹会意,大声骂我:“陆巡你这孩子,也不早说,弄得现在这么个误会,大家多难堪啊!来来来,老钟,喝茶喝茶。小辈的事情,我们老人家真是弄不懂了。我记得前几天他们还打架来着,这会儿又厮混在一起了。”虽然这件事有众多疑点,不过凡事还是回家再说吧――这是我从父母的眼睛中看出的信息。 钟扬一脸愤愤地把我老娘之前倒的那杯茶一口喝下,此事暂时告一段落。 喝完那杯茶后,钟家父子很快就离开了,钟扬跟在儿子屁股后面,明显是占了弱势,而我家这边则不同。我老娘看似“亲昵”地挽着我的胳臂,实际上是用拧的扯着我往前拽,一路把我押解回家,等到了家,立刻开审:“你前两天真跟钟家那小子在一起?” “是啊。”我微笑,打起全部精神等待开炮。 老娘看了老爹一眼,由男人接过炮桶:“我记得你上次不是跟他大吵了一架?怎么又混到一块去了?” 我打哈哈:“哈哈,不打不相识,不打不相识。” “废话。你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你那脾气?说!是不是在做什么好事?能让你们化敌为友还让钟启越为你扛事儿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别在外面捅了漏子我还不知道!” 我心中早有计较:“到底姜是老的辣,不过我可真没干什么坏事!只是那天之后我又找姓钟的打了一架,结果最后英雄相惜,发现我们趣味相投而已。这几天都混在一块儿玩。爸,你也知道人不风流枉少年么,我们也不过是狗肉朋友,你怕什么?其实这次钟启越不是为我出头,是为他自己出头!” 两老相视,然后异口同声问道:“怎么说?” “嘿,你们别看钟伯伯一副痛心疾首状,其实这档子事最大的受害者是钟伯母!我看钟启越就是为了给他妈出头,故意给钟伯伯找难受才这么挺我。否则就这么几天的交情,他能待我那么好?你没看到钟启越一出头,钟伯伯就蔫了?肯定是昨晚上父子俩已经大吵了一架了,今天继续杠上。我们一家子只不过是旁听罢了,你们倒好,还跟我认真。”我分析得头头是道,七分真话加上三分谎言,最关键的部分隐掉就行,其余的估计跟事实差不多。 两老听了半心半疑,思索了半天后决定放过我,我老爹挥了挥手:“算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不过陆巡你可记住喽,下次再闯什么祸出来,我可真饶不了你!” 我甜甜蜜蜜叫了一声:“那还用说!”下次我再闯祸,我不信你不饶我! -------------------------------------------------------------------- 嗯,15号之后事情要忙,我这两天拼命逼自己多写一点^^发现进展快一点,条理会顺一点哦^^ 17 刚吃完晚饭还没放下筷子,我就接到了电话,那边传来不耐烦的声音:“你给我滚过来开门!” 还没待我这个听话的有什么表示,那边就掐断了电话。坐在对面的老娘看我面色有异,问道:“阿巡,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没什么,钟启越叫我出去玩。” “玩?他还真是大少爷!这当口玩什么玩?”老爹一放筷子,眼睛一瞪。 我嘻笑:“少爷就少爷吧,我去也好,听听那边有什么新动向,免得那脏水又往我家身上泼。” 老爹沉默了,我知道他那是默许,于是朝老娘挥了挥手,离开了餐桌。临走时忍不住叹气:虽然我知道老娘是疼我才下得厨,不过一个已经经年没碰油盐酱醋的厨师……实在不是福气。 到我那套小公寓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还没到门口就看到他坐在地上,右腿屈起,左腿伸长着歪着,头埋在屈起的胳臂里。栗色的头发在灯光下看来颜色近似浅褐,很柔和的颜色。 我走到他身边他居然没动静,耳边呼吸很平静,我忍笑:这家伙好像睡着了。 抬脚踢了他一脚,他迷迷糊糊地站起来,打了个呵欠:“你快开门。” “这么想我?白天才刚分手就想见我?”我一边开门一边调侃他,他从背后小踢了我一脚,这回早有防备,我一侧身他就踢到了门板上。 走进门来,钟启越首先不雅地倒到了沙发上,又打了两个呵欠,看来真的很困。 我一边把钥匙扔到桌上,一边踢回他一脚:“怎么这么累?上哪儿偷鸡摸狗去了?” 他理也没理我。 我坐到沙发边上地毯上,忽然问道:“你没把你那堂哥的事情跟你爸说?要说到嫌疑人,他好歹也算得上一个吧。” 他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了,我也不再说话,只等着他慢慢抬起头来:“这次我老头子不过是借题发挥而已。我不信他不知道,只不过他没那么胆子跟我堂哥硬碰硬。” 我微笑:果然事情没那么简单。慢悠悠说道:“早听说你们钟家结构复杂,论理,是你堂哥那支是长房吧?我还第一次见到真有人守族权的。” “你知道的倒清楚。” “废话,你当我脑子光进水的。” “是,我那老头子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我那伯父。钟启楠也不是什么吃素货色,老头子讨不了好。而且朱槿拿走的钱虽然不多,不过他就怕丢脸,万一给我伯父那里知道了,他又有得头痛了。” “朱槿拿了多少?” “真不多,大概一百万多点吧。” “一百万又不是什么大数目,你不是说你老头子怕丢人?怎么就敢捅到我们家这儿?” “谁知道,所以我说是借题发挥。他也有点昏头昏脑了,谁知道他怎么想。” “钟启楠那边有什么异样么?你说朱槿会不会真跟他跑了?” “当然没有,不过我今天去探过口风,他也有点怪怪的。看来跟朱槿跑掉的事情无关。” 我叹气:“真是复杂的事情。”又看了看他,“难得你现在脾气那么好,我以为谈起这个话题你还不暴掉。” 他没再说话,翻了个身拿个背对着我。 我笑着伏到他的身上:“干嘛?害羞?你学女人啊。” 他一脚把我从沙发上踢下来:“你能不能不要臭美?” “我这叫自信!哪叫臭美。”我一把把他从沙发上拽了下来,微笑着亲吻他。他没抗拒,回吻了我。结束亲吻时他忽然问我:“你跟朱槿真没关系?” “怎么这么问?” “那天朱槿找你什么事?你那么急巴巴的样子。” “你疑心我真的卷了你钟家区区一百万?”我啼笑皆非。 “钱是小意思,你要真这么干,明显是跟我们姓钟的过不去了。” 我眼光冷了下来:“你要是审的话就请出去,我没义务跟你解释。” “我有什么资格审问你。只是朱槿谁也不找就找你,你自己说是怎么回事。” “不关你的事。”我冷冷答道。 钟启越爬了起来,直接走出了房间。 我使劲挠了挠头发:真他妈的不爽,又这么散了。怎么跟他在一起,火药味就那么浓呢? 当天晚上过了很久都没睡着,打开冰箱到处找不到啤酒,我拿了钥匙决定下楼去便利店。 刚打开门就愣住了:门口坐着一人,蜷缩的样子像只小动物。 我的心莫名就软了,慢慢蹲到他身边。这些响动都没有惊动他,他睡着很好。 忽然想到:他为什么要到我这里呢? 没有地方回去了么? 又跟他老子吵了么? 种种想法袭来,我叹了声,伸手穿过他蜷起的腿。他的头一动,终于醒了,睁开眼看到是我,立刻马上迅速地板起了一张脸:“干嘛?”并且立刻马上迅速地挣开了我的手。 “进去睡吧。” “你当我狗啊,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行了,别吵了,你累了吧,进去睡。”我不由分说直接把他抱起来踢开房门往里面挪。 出乎我的意料,他居然没有挣扎,在我怀里又打了个呵欠,眼睛下有淡淡的阴影:看来是真累着了。 我把他放到床上的时候,他又睡着了。就那么一段路居然都能睡得着? 我揉了揉他很软的头发,睡到他旁边,关上了壁灯。 灯光很暗,他的呼吸很轻。胳臂抵在我肋骨的地方,抓住他手指头轻轻拉直,他咂巴了下嘴巴,没有醒,只是朝我的方向缩了缩。 忍不住,我轻轻探起身,在他的额头亲了一下。 然后吓到了。 那……好像是一个不含欲情的吻…… 然后黑暗里,他的眼睛忽然就睁开了。我低着的眼睛正好与他直直对视。 我们两个都愣愣地看着对方,一片黑暗里,只有对方的眼睛亮如野兽。 他慢慢叹了口气,慢慢直起身,我缩回了身体,好像是刚经过大劫要回到安全地方的难民。 黑夜里,又沉默了许久后,他耙了耙头发,忽然问道:“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我张了张嘴,理智告诉我应该迅速立刻地反驳他。“爱”这种廉价的字眼的出现,绝对不符合我的风格。可是看着他缩在另一侧床边,抱着被子,还有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我忽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 好吧,我的情感非常非常汹涌地告诉我:是的,我爱上了这个跟我一样无法无天无血无泪的混蛋。 仔细想来,这家伙除了有点皮相之外,其余好像与我一样不讨人喜欢,简直可以说随时会让人憎恨。我们除了上过几次床之外,到底有没有什么交集?除了那几次他在我公寓里随性地如同他家一般,除了他坐在我的马桶上面东倒西歪之外,除了他时不时向我挥拳头之外……这家伙到底有什么地方可爱? 我叹了口气,居然做了与他一样的动作:使劲耙了耙头发。 再次抬起头是因为听到他轻轻的笑声。在黑暗里他伸出手来,抱住我的头往他怀里带。我没有拒绝。 他用力揉着我的头发,那种感觉很奇特,我可以感到头皮发麻的快感,脊椎处都感到酥软。 好吧,我真的得承认,我爱上他了。 他的胸膛很硬,他比我瘦多了,我攀着他的腰肢,用力地勒住,半是因为兴奋,半是因为惩罚:谁让他让我爱上了他? 那样的用力他居然也没有拒绝……只不过这小子用力扯了下我的头发,然后咬住了我的耳朵。我笑了起来,一笑,他也笑了,全身又缩了起来,在我耳边轻声说:“痒,你松手。” 我大笑地抱住了他。 窗外的那些霓虹映进窗来,照着我的情人和我。我们就像两只笨熊在冬天抱着取暖似的,用力地把对方往自己的怀里拉。 18 最后,他终于动了动,忽然对我说:“我们昨天吵了一架……跟你打电话之后的事。” 我还是抱着他,没动弹,静静听他讲。 “你家里有没有出过这种事?” “没有。” “真幸运……我记得很小的时候他们夫妻两个就为这类事吵过……不过你也知道,吵着吵着就习惯了。他常跟我说,男人大丈夫,不养女人显不出价值。那样讲的时候他根本没把我妈放在眼里……后来考上大学,他希望我读金融方面的专业……我去选了个艺术系,差点没把他气死。那是我前十八年来最高兴的事情。” “其实我爸也希望我读那类专业,不过我直接告诉他,要是希望我接班,不如他直接申请破产比较快。”我吃吃笑,想起了那时老爹暴跳如雷的表情。 我的话没有打断他的思路,他继续往下说:“后来我们两个常常吵架,他也希望我能娶个什么精通商业的女人帮他忙,不过我怎么也不肯……可是后来居然连我妈都来劝我……我真不明白,她又不是没受过结婚的苦,为什么还要让另一个女人加入所谓的商业联姻的坟墓……后来我索性在外面玩得疯,名声很坏,谁家都不敢让女儿来相亲了……真可笑,我20岁那年就相亲了,你信不信?” 我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背。 “我昨天跟他大吵了一架……吵到后来他晕倒了……” 我怔住了。 “医生过来看过,说是高血压。这次不严重,不过下次要小心了。”他握住了我的手,十指相扣。他的手在发抖。“然后我站在床前,看他睡觉的样子,忽然发现他的头发白了,他的皱纹很多,原本好像更高大些,这几年身材居然变得矮小了。我觉得很懊悔,不过等到他睁开眼睛开始骂我的时候,我又跟他吵了,直到我妈把我拉开。”他用力扣紧我的手,“我真的很讨厌他!我从来没有讨厌一个人像讨厌他一样讨厌。我甚至闻到烟味就会想到他,所以我甚至恨上了吸烟的人……为什么我这样讨厌他,但是看到他的时候居然会难过?” 我什么也没说。 “今天早上,我经过他的房间,看到我妈在他房里。他们分房睡已经十多年了……我妈摸着他的头发,看他的样子就像在看个孩子……然后她看到了我,手就缩了回来……我忽然觉得我们一家都很荒谬,我像逃难一样逃了出来……后来见了你父母,我更加觉得我们家很荒谬。等你们离开之后,我爸看也不看我,直接就离开了。我好像没有地方可以回去了,后来……居然到了你这边。”他轻轻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很奇怪的人?” 我换了个位置,伸长腿把他抱进我怀里,让他的脸抵着我的肩胛。 “陆巡……你是个很幸福的家伙。”他的声音闷闷的,平淡无奇。 “是的,我很幸运。” 这回,换他很用力地抱住我的腰,然后我听到他说:“好吧,我也爱你。” 廉价的字眼,可是我笑了。一边笑一边骂着自己下贱,一边骂的同时用力抱紧了他。 一周后,有人请钟启越到H市郊的牧场骑马,钟家大少顺带带了个小厮过去“开眼界”。 没错,小厮是我,“开眼界”是借口。原因是钟启越不怎么喜欢那个请客的家伙,请客的家伙正是钟启楠。 我跟钟启楠从马背上下来的时候,钟启楠早坐在太阳伞下喝水了。 远远朝钟启楠走过去的时候,我听到钟启越小声嘀咕:“我想回去了。” 我忍笑:也是昨天我才知道原来钟启越居然与他的堂哥颇有心结,而且心结的产生也颇俗气:没错,就因为钟启楠一直是长辈夸奖的栋梁。我看着当时眼神古怪的钟启越,联想到的却是个小小的别扭的小男孩,让我忍不住笑得露出了大牙,招来某人的拳头一枚,实在粗鲁。 坐到太阳伞下时,钟启楠问我:“怎么样?以前有没有来过?” “来过,不过我向来觉得还是开车爽点。”我微笑。 “哈哈,选择不同。我在美国的时候经常想开个牧场,这样就可以经常与马在一起了。” “现在也可以啊,无论办牧场或者饲养马匹,以你的能力一定办得到吧。” “回国后心境不同。”钟启楠微笑的样子真是无可挑剔。 钟启越一直只听着我们讲话,保持着客气微笑的姿势,只是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指头一直一直用力捏着我的手掌,充分表现他的不爽。我终于明白原来钟启越还是懂得控制自己情绪的。不过等到钟启楠绽开那个完美的微笑后,他终于破功,站起来说了声:“离开下。”转身就走开了。 我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然后看着钟启楠莫测高深的眼睛,“有什么事要说的么?” “陆少真是聪明人。”对方十指交叉着舒服仰到藤椅内。 “我只是喜欢快人快语而已。”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很想知道,那天朱槿找你谈什么事?”他继续微笑,无懈可击。 然后我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你为什么想知道?我以为钟伯父应该不会跟你们谈及这件事。”对于他的问题,我大出意外。 “当然,可是你该知道,这世界很小。” “这世界虽然小,但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会过问这件事。今天你又是为什么来质问我呢?” “不为什么,如果说我只是关心钟扬的情况,如何?” “你直呼其名,这么样的理由不足以令人相信吧。” “你不需要知道什么理由,总之我需要知道这方面的情况,陆巡,可以告诉我么?” 说实话我已经厌倦了有人问我这档子事,可是对象是钟启楠又另当别论。作为刚刚回国的钟家人,他的涉入未免太不自然。而且朱槿归还钱财后,目前最大的损失者就是钟扬,主要原因是脸面尽失。对于钟家其他几房又有什么干系? 但是…… 我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忽然笑了:“你爱上了她?” 他不动,看着我的眼睛。 “你爱上她了。”我笃定。 “你不需要知道。”他没有否认。 “好吧,我可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会爱上朱槿。” “就跟你会爱上钟启越这个暴力狂一样的无解。”钟启楠迅速反击,我沉默了。 钟启楠并没有追击,他只是叹了口气:“有时候真没办法,天底下总有个人你会不自觉地去包容。那是你的劫数。”他的话苦苦的,我看着他意气风发的脸上有些阴郁。 钟启越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言简意赅地把之前的事件告诉了钟启楠,所以他只看到我们相谈甚欢的残局,就因为这个原因,回去后他没给我好脸色。 没过几天,我从钟启越那里听说朱槿拿的那笔钱又汇回到了帐上,只是那女人还是没回来。以钟家的影响力,居然还是没找到那女人,果然交际花功力不同凡响。风波暂时告一段落,虽然我隐隐觉得还有那许多未知的事件,没准下一秒又会爆发,可是现时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19 虽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不过我们钟大少爷的脸色仍是不好看。旁敲侧击之下我了解到他们父子俩仍在冷战期间。这大约是四年来他们最别扭的一次。就算朱槿之事已经消停,但随着此事而泛起来的长久积下的心结却不是那么容易了结的。 我无计可施。 所谓各人的业各人消,何况我本不是舍己为人的人。 只是钟启越不断矛盾的心情有时让我颇为无奈:他真像个孩子,固执又矛盾。其实我和他都心知肚明,其实他没那么恨钟扬,只是他一直从来不承认这一点而已。要是我不小心提到钟扬,他会连我一道迁怒进去,情绪反复无常。好在我本在事外,倒与我无多大干系。 所以那天晚上钟启越告诉他要回家陪老娘吃饭后,我随时准备着等候一尊狂暴的神佛杀进我小小的公寓。果不其然,他离开才三小时又二十五分钟,我的小门就被哄然打开,钟大少爷一路污言秽语地冲进来,直接踹坏了我小小的案几。 我保持平常心,继续看着手上的无聊小说,当然钟启越不可能让我清静,他直接冲过来,拽住我手里的书,用力之大几乎把它撕成两半。可怜差点没粉身碎骨的书直接到客厅西南某角去凉快后,他用力踢了一下我挂在沙发外的腿,异常粗鲁说道:“那老家伙是不是有病!” 我叹了口气,把他拉进怀里,他别扭地挣了挣,不过很快安静了,只是使劲地捶着沙发,最后吐出一句:“他怎么不早点死掉!” 我无言。 很久之后才对他说:“他要真死了你一定会后悔的。”这句话招来了一拳。这小子越来越不知道轻重了,而我的抗击打能力也直线上升。 后来我挑了盘CD来放,那会儿他已经坐在沙发上打开了一罐子啤酒,不过没喝,只是看着那些泡泡升腾起来。 音响响起的时候,里面是一首非常非常简单的歌曲。 If you like-a-me 如果你喜欢我 Like I like-a-you       像我喜欢你一样 And we like-a-both the same,   我们都一样喜欢对方 I like-a say            我就要说 This very day.          就在今天说 I like-a-change your name     我要改掉你的名字 ‘cause I love-a-you        因为我爱上你了 and love-a-you true 真的爱上你了 and if you-a love-a-me.      而如果你也爱我 One live as two,         一个人过得像两个人 Two live as one         两个人过得像一个人 Under the mango tree       就在芒果树下。 (注1) 那些听起来在舌头尖上轻轻缠绕的音近似透明,一个一个连音听起来像个孩子唱得口齿不清,简单而憧憬,那些甜甜的气氛围绕上来。等到歌放完的时候,钟启越抬头看我:“儿歌?” “不是,情歌。”我坐回到他身边的沙发上,把那罐啤酒喝了大半。他慢慢靠向沙发那侧,就像是一只大狗蜷进自己的草窝,然后轻轻唱着:“One live as two, two live one, under the mango tree.”我把头靠到他盘起的膝盖上,他随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我甩掉了他的手:“把头发都撸我眼睛里了。” 他“哦”了一声,缩回了手,忽然问我:“陆巡?” “嗯?” “明明你脾气跟我一样那么糟……怎么这段时间对我那么好?” 我有些不自在:“不好么?或者你想找打?” 他笑了,伸出胳臂一把勒住我脖子:“或者你真有那么喜欢我?” “滚。”我送他一个字,然后直起身来关掉音响。他的话让我有点烦躁。的确,我对他是不错,前所未有的不错,不过……总觉得一切如此的不真实。 他把啤酒都送进肚子后站起身来,还是有点无精打采的样子:“我先睡了。” 我一边应着,一边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到一个很无稽的问题:要是哪天不能在一起了,我会怎么样? 甩了甩头,我把这个奇怪的问题放飞走。 接下去是我的家庭日,晚上喝茶时,老爹忽然说道:“听说你最近收心了不少?那些狐朋狗友也少来往了么。”我的心跳慢了一拍,只能含糊应着:事实是,我最近比较喜欢跟钟启越滚在床上。 老爹并不明白这点,只是赞许地点了点头:“你总算有点成年人的样子了。”老娘在一边同时微笑。 我含糊地低下头喝茶,一阵心虚:要是他们知道我在干什么,一定会疯掉的…… 老娘接下去说道:“对了,你也大了,也该有些正经的朋友了,要是看中哪家的闺秀,也该定定性谈个恋爱了。人家说成家立业,成了家方能立业,你不喜欢你父亲的事业,我们也不逼你,不过总也不能这么晃荡吧。” 我尴尬一笑:“再说吧。” 一个重要的问题浮到我的面前,早些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我跟钟启越……该怎么办? 那天晚上照例与钟启越一起度过,他正好看到某个电视台正在放春天的H市有名的桃花,忽然一把拽住我:“喂,什么时候一起去看桃花吧。”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我突然发现这人骨子里还真是个孩子,看着电视里那些灿烂的桃花和往来的人流,我含糊说道:“好啊。” 他得到了令他满意的答案,心满意足地转过去继续看。电视机的冷冷光辉剪影出他的背影,我摸了摸他的头发,换来他转过头很高兴的笑容。 我很惶恐,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我真爱这个人,不过……怎么办? 以前再玩再闹,都与面前的这个人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我该拿他怎么办? 那天他睡得比我早,我在阳台上抽烟。这是我们两个在一起之后我抽的第一根烟。Free的烟味很淡,我居然被呛了一下,真是丢脸。捂住嘴我看了看身后,床上那个人翻了个身后就没动静了。 十楼的风很烈,我点了两次没着,好不容易点着后烟的红色光芒很快就燃烧着一路奔向尽头,我只抽了一口后就瞪着那点火星发呆。烟蒂很快炙了我的手,我一痛,手一松,香烟和打火机一起堕向一楼的地方,什么都看不到了,一片黑暗。 --------------------------------------------------------------------- 注1: 歌曲名:”Your name”.出自Tricky于2001年推出的《吹回》专辑。歌手为Ambersunshower。 20 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他爬起来靠着我的背:“你干嘛呢?烟瘾犯了?” 我没声响,忽然就不想说话。 他抵了抵我的腰侧:“怎么了?” 我勉强回了句话:“是啊。你先去睡吧。” 他抓过我之前扔在窗台上的香烟盒:“烟有那么好抽么?” 我真的不想讲话。 他停了半晌,估计有点生气了:“干嘛阴阳怪气。” “没事,你先睡去吧。”我有心理准备他又跟我吵。 结果没有,我可以感觉他抵着我的身体有点僵硬,可是他没发火,只是闷闷说了声:“随你。”回到床上睡去了。躺上去那声音很大,他在生气。 我转过身时,就看到他背对我僵硬地躺着。 忽然想到有一天有个原本应该是很骄傲的人对我说的话:“有时候真没办法,天底下总有个人你会不自觉地去包容。那是你的劫数。” 他是我的劫数?或者我是他的劫数? 我的心软了,自觉自己实在有些无聊,趿着拖鞋爬回床上,我轻轻拍拍他的背:“怎么了?发脾气了?” 他没吭声。 我抱住了他。 他开始没动,后来手指搭在我的手背上,安抚似的摸了摸。 我笑了。 时间平淡无奇地滑过。我惊奇地发现原来和情人相处,性能力的高低居然并不是两人在一起唯一的事件。虽然大多数时候我们彼此容忍,不过即使如此,感觉也挺好。 那天看佛经一些译本,我看到传说中那个法力神通但丑陋又执拗的阿修罗,忽然觉得那个好战的脾气与身边人倒有些相似。笑着把那些故事说给他听,再度换来他的拳头,果然屡试不爽。 临近过年,一切都忙碌起来。我奉母命搬回家里去住。钟启越虽然并不乐意,不过也不得不遵照中国人的传统打道回府,只是每夜偷偷打电话告诉我,他很想钉他老爸的稻草人。我忍笑,只能劝他“忍字头上一把刀”。 家里早早贴上了春联,H市的冬天总是阴阴的好像天就要塌下来似的。自从老娘有意无意地提醒我“你快要23岁喽”之后,我发现家里的女宾多了不少,暗觉不妙。 每次某某伯父家的千金来访,也不知道我家两位大家长安了什么心,总要我牺牲色相来陪伴小姐们说话,虽然面目可喜不过言语乏味,即使如此父母脸上总是一脸笑容。我瞅着情况不对,在第四位某某“妹妹”拜访之前先对父母做了一番夜谈。 开场是第三位方家世伯的千金离开后的晚上,我趁那两位都还在的时候开宗明义:“这段时间怎么那么多人来啊。” 老爹冲我打哈哈:“是啊。” “干嘛?相亲啊?”我直接打破他希望粉饰太平的心愿。 老爹冲我老娘使了个眼色,由她接过武器,我老娘慈祥微笑:“你说什么呢,只不过是大家认识认识交个朋友,说什么相亲不相亲的。” “妈,你们别把我当猴耍,我哪里看起来比较傻?”老娘接下去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于是乎老爹一正脸色:“就算让你相亲又怎么样?你也老大不小了。” 我哀叫:“现代人三四十岁结婚不算晚,我哪里缺胳臂少腿了要你们这么操心?” “你以为我们愿意操心啊?还不是你这小子不洁身自好!”老爹居然发起脾气来,“你知不知道你玩得出了格,上回还有人在我边上嚼耳朵根子,说你跟钟启越的关系不同寻常!” 我愣住了,看着老爹赤红的脸。 老娘立刻安抚:“好了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陆巡的脾气,怎么可能呢?拿这些有的没有的来说,也不怕孩子笑话。阿巡,你爸爸性子是急了点,不过全是为了你好,你也别生气。” 我低下头不说话了。 我又该怎么说? 当晚躺到床上时我才想:到底是哪些人在嚼舌头? 1月28号是我生日,钟启越提前一天就神神秘秘约我。我本来不想出去,这段时间看来得先避风头。可是他兴奋的声音让我说不出一个“不”字。 我到公寓的时候,钟启越早在了,打开门就看到他坐在沙发上冲我笑,我也不自觉地就笑了。好吧好吧,我承认看到他后心情会变好。 他朝我招了招手,感觉像是在唤小狗似的,“生日快乐。” 我坐到他身边:“要求礼物。” 他从旁边案几下拿出个盒子,金属装的,看起来锃亮锃亮,我看了看包装:“打火机?” “嗯,看看看看,喜不喜欢。”他一脸兴奋的样子,好像收礼物的人是他似的。 “你不是一向不喜欢我抽烟的么?”我打开盒子时调侃他。 “要不要?不要你也可以扔掉。”他一贯的拽样。 银色外壳的打火机,四四方方,非常轻巧以及十分质朴的外型,并不很贵的款式,不过很符合钟启越一向的眼光,我握在手里抛了抛,朝他微笑:“我很喜欢。” 他又笑了,笑起来眼睛微微眯着,非常满足的样子,然后非常理直气壮地伸着手:“过两个月我生日,你先给我看着点。” 我大笑:“你几岁啊钟少爷。” “生日不管几岁都得过。”钟启越看着我的笑容,十分不谅解的样子。 “好吧好吧,收到了我的大少爷。”刚要抱住他的时候手机响了,照例是“亲子音乐”。我叹了口气:“得走了先。”钟启越瞪着我,我抱歉地揉揉他头发,找出手机接听。果然是急诏回家的电话,我随口应着,看着沙发上那个横眉竖眼的男子,深知善后工作只怕有些难了。果然,我刚把手机放下时,他那些不中听的话就蹦了出来:“时间真是金贵啊。” “没办法,对不起。”我捺下性子。说实在的,我最近对他真是丧失尊严啊。 他的脸阴得厉害,朝我挥了挥手:“滚吧滚吧,你服侍你的爹妈去吧。” 我摸了摸鼻子,决定还是离开的好。 车子经过Fastlive时,我忽然猛踩刹车。原因无他,我居然在人群中看到个熟悉的身影:朱槿! 她漂亮的脸没施脂粉,站在Fastlive的门口看似正在等车,我连瞅了好几眼才真正确认真的是她。正在那时,她也看到了我,微笑着朝我挥了挥手,浑若没事的样子。 我几乎没有迟疑,直接把车子开到了门口。 21 朱槿上了副驾驶座,我又特地看了几眼,她看来平平静静,真的不像个……私奔的人。 她朝我微笑,眸光流转:“怎么?满眼见到鬼的样子。” “哈哈,你是刚从外太空回来么?” “不,我刚度假回来。”她打开手袋,为自己点了支烟,长发甩了甩,一些发丝甩到了我的脸上。 “不是传说你卷了钟家的钱走了?” “我也听说了,刚听说。”她像是在说什么笑话似的,可惜实在不怎么好笑。 “到底是怎么回事?朱槿,你也太不够朋友了,差点把我都拉下水。” “我也听说了,钟家找你麻烦了?对不起啊陆少。” “那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有什么好解释的。你认为我真的会贪钟扬那么一百万的钱?我哪里下手搞不到这点钱?钟扬想整我,招数未免也太烂了点吧。”朱槿的脸迷蒙在烟雾里。 “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刚说了,我度假回来,要说发生了什么事,我也很茫然。” “你刚回来就有雅兴到Fastlive,看上去实在不像是很茫然的人。” 朱槿再度微笑。 我大胆假设:“钟扬这次朝你发难,现在你又安安全全地回来……该不会是你又和哪个钟扬不能撕破脸的人看对眼了吧?” 朱槿的微笑苍白了一分。 “该不会是钟启楠吧?” 她的笑容不见了。 Bingo! 朱槿把烟熄了,朝我扬了扬头:“陆少果然聪明。” “我只不过是喜欢瞎猜而已。不过……你为什么之前要度假?钟启楠上段时间也找你找得凶,甚至找上我了。” 她扬了扬眉,这次真的是茫然的表情:“是么?我不清楚,我回来后没跟他联络过。” “发生了什么?钟启楠一脸搞不定你的样子。以朱槿你的脾气,你应该不会轻易得罪他吧。” “你心里怎么想我我很清楚,不管你信或者不信,我对钟启楠没兴趣。好吧,这次离开,一半是为了躲他,我嫌烦!虽然连累了你陆巡,不过钟扬现在不来找我了,倒也好,省心。”朱槿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我沉默了一下,本来不该继续再问下去,可是那些问题不知道怎么的就冲出了口中:“朱槿,你原来不是这样的。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现在满不在乎的样子?” 朱槿也沉默了。 我原以为她不会说,毕竟城市人少交心,尤其是像她那样的人,但是…… 她居然开了口:“没什么,只是突然之间,觉得自己所做的很没有意义。” 这次我管住了自己的嘴,不问,不看她,但朱槿却继续往下说:“还记得我上次请你帮的忙么?其实,说来很可笑。我的一个朋友在请你帮忙的那家公司里工作,正好是当事人的下属。他事业刚起步,不能因为这种小事毁掉。我头脑一热就请了你帮忙。结果后来事情不知道怎么捅穿了,我的这位朋友跑来质问我,说我有什么资格帮他……我忽然间觉得自己很荒谬,心情不好就去度假,就是这样子。”朱槿无意识地抱紧了她那个小小的手袋,眼光一直看向前方。说完后她就紧紧闭上了嘴,霓虹灯下,她的脸很苍白。 我叹了口气:“你爱他?” 朱槿好像是被人踩中了尾巴的猫一样叫了起来:“谁说我爱唐……!那种白痴我怎么可能爱他?又没有钱又没有地位!即使一起长大也好,只是一个小小的业务员而已我怎么可能爱他!” “但是,你就是爱他。”那一刻,我忽然同情起这个历来被人认为是女王的女人。 朱槿的叫声止住了,她无力地垂下头,从我的角度看去,她的长发遮住了脸。我看不清她是不是在哭。 大约过了五分钟,朱槿才抬起头来,那种歇斯底里已经收敛了,她苦笑着,眼波朦胧:“好吧……没准他真是我的劫数,没有办法,有些事你真的没有办法。”她指了指路边,“在这儿放下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依言停了车,她下车的时候忽然敲了敲我的车窗,冲我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微笑:“陆巡!谢谢你!” 车子滑出很远,我还看到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灯光底下,黑色的发遮住她的脸,我想她在哭。 大年夜那天父母去庙里拜神祈福,我趁机偷偷跑去找钟启越,再不找他,我怕那个疯子就会杀到我家来了。 疯子果然是疯子,天寒地冻的他把我拉到城中广场去听什么新年钟声。在脚上新鞋被踩到如残花败柳之后,上帝终于看到了我的苦况,让那狗屁新年钟声敲响。我听着那钟声,暗中赌咒发誓以后再也不做这种傻事,不过下一秒,那个傻瓜一把拽住了我,趁着周围人正在欢呼时吻住了我。 十秒钟后,我觉得没准下次再来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那些欢呼的人群里,只有钟启越的笑脸映在我的眼中。我拽住他的手,正如他拽住我的,很紧很紧。看着升腾起的烟火,我第一次以平静的心态看待这热闹。 他的棕色的发在烟火里看起来很漂亮,我拈了他的发轻轻吻着,他抱了抱我,然后一把扯过了自己的头发,冲我做了个鬼脸,看起来真像个孩子。 那一年的新年,我一辈子也没有忘记,不仅因为当时的快乐,还因为短暂的快乐之后,更快袭来的痛苦。 22 新年第一天,传说中的情侣是不是应该迎接新一年的日出?我们两个没那么浪漫,才到2点多就打算各自打道回府。我先送钟启越,车子刚到半途,钟启越可爱的字母根响了起来。他漫不经心地听着电话,然后突地挺直了背脊。我看着他的神色一瞬间变成苍白,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等到他放下电话时,我把车子停在了路边:“怎么了?” 他直直呆了半分钟,一把拽住我的袖子:“我爸爸……脑中风,快去市一医院。” 车子向医院驶去,那些霓虹变得冷冰冰地打在车窗上,他的脸青白,看起来很吓人。手扶住车门,一直都在颤抖。我安抚地把手放到他的腿上,可以感到他全身都在颤抖,对我的安抚仿佛一无知觉。 我无言,只是加快了速度。不知道冲了几个红灯,终于到了医院。没等车子停稳,钟启越就要打开车门,我打开了车控:“等等,小心。” 他踉跄着冲了出去。我停下车子,他忽然转头对我说:“你别进去,我一个人去。” 我朝他定定看着,看着他颤抖的手,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冲进了医院。 午夜的路灯照着我的脸,我烦躁地摸了摸身上,居然没有香烟。在车子内翻找了半天才翻到包皱巴巴的香烟,点了两次火居然没有点着。 钟启越啊钟启越,再嘴硬,总是血浓于水。 我狠狠抽了口烟,然后用力地把香烟甩到地上。那一瞬间,天空升起不少烟火,哪里的欢笑声传来,飘飘缈缈。 把车窗升起来,我感到有点冷。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回去,或者还是停留着等他,结果我只是竖起衣领,看着车窗外那个沉默的医院。 缩在驾驶座上的腿一会儿就有些麻木,正要伸长腿的时候,我的手机也响了。 接听后,老娘的声音传来:“赶快回来。”还没待我问怎么回事,那头已经切断了电话。 我搓了搓手,今天到底怎么了? 想了想,我开始拨打钟启越的电话,才刚响了两声,声音就被掐断了,再打过去,变成了“无法接通”的提示音。我猛然想起,医院内是不准接听电话的。算了算了,明天再说吧。 发动汽车离开市一医院时,我从后视镜看着医院大楼,所有的灯光白晃晃的,看来分外冷酷。 回到家时,只留着厅堂一盏灯的样子。我轻手轻脚开了门,刚转过身,眼前大亮。 两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脸色各各铁青。 我皱了皱眉头然后试图笑着打开僵局:“怎么了?新年茶话会?” 父亲把什么东西抛到了茶几上:“陆巡,你自己看。” 僵硬的气氛让我止住了笑,坐到沙发上时,我看清了那叠东西。 是照片。 除了我和钟启越在公寓门口各拿着口袋相谈甚欢、我和钟启越在H市某几个情侣约会地点卿卿我我外,居然还有今天新年烟火里我和他相拥接吻的照片。 心沉到了谷底,可是思路却分外清醒,我仔细看着那些照片,全部是毫无特征的镜头,看来仿佛是路过某人正好照下的产物,但是清晰而精致的取景让人知道,这些统统是耐心等待才能得来的镜头。 我吹了下口哨,问母亲:“信件寄过来的?” 我妈把一个信封狠狠甩到了我脸上:“自己看去。” 信封上是宋体5号字,白纸上映着“陆剑南收”,那是我父亲的名字。除此之外,连个邮票都没有。 “我们回来的时候佣人放在桌上的,说是在门口捡到的。”父亲的声音平白无齐,不扬不抑。 我仔细地压平了信封,脸被信封一角砸到的地方居然有点疼。我近似神经质地把信封那一角狠狠压了压,然后抬起头:“是的,我跟钟启越在交往。” 老爹的嘴唇抖了抖,最后无力地说出:“伤风败俗。” 要是换个场景,我一定会为这肥皂剧的一幕大笑出声,然后当时我只是继续狠狠地压着那信封,然后说:“该怎么样怎么样,我爱他。” 母亲狠狠瞪着我,什么也没说,但眼眶红了。我知道她平时虽然爱冷一句热一句地开我玩笑,但是真爱我。我知道此刻她的心情,但是我只能压着那信封,固执地盯着她,硬是不肯低头。 父亲抚了抚母亲的手,然后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后果怎么样?你们两个……” “没想过,不想去想。”我近似顶撞地说。 母亲的嘴唇抖了抖,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站起来,往楼上去走。她的脚步有点踉跄,像是个还在梦乡中的人,上那楼梯时用力地握着把手,拖着脚步一步一步上楼去。 父亲的声音响起:“你太伤我们的心了。” 我沉默的时候,楼梯口传来一声闷响,我们父子两个转过头去的时候,就看到母亲从十几级阶梯的地方滑了下来,晕了过去。 真可笑,送去的医院居然也是市一医院。我远远站在窗口,不敢坐到父亲身边。自从抱起母亲后,他就固执地不让我碰她,只是上急救车时他没推开我。之后,他远远地坐在急诊室外面,垂头丧气。 我的全身都冰凉,心脏跳动的那么急,甚至有些耳鸣。我甚至以为自己听到了心脏跳出胸膛的声音。 在那如同几个世纪长的十五分钟后,医生走了出来:“你们放心,病人没事,只是左腿有些拉伤。”那个医生的表情很有些埋怨,估计是嫌我们浪费医院资源。 随后母亲被推了出来,她握了握父亲的手后,看到了他身后的我,用力地闭上了眼睛。 那么多年来头一次,我觉得鼻子很酸。 他们夫妻俩进了病房后,我如困兽般到处转悠。想抽一根烟的冲动如此强烈,我甚至想打碎一扇玻璃窗,让自己透口新鲜空气。 终于让我找到了个小阳台,我一边摸着香烟一边推开了阳台的门,刚要迈过去的时候脚步停住了。 另一头困兽缩在阳台的角落里,听到声音他抬起头,看到我时,眼睛里的光熄灭了。 我默默关上了门,忽然领悟到他必与我遭受到一样的痛。 那个拍照的人既然没放过我,自然也不会放过他。如此一来,新年第一天的中风就有了理由。 这真是一个一点也不好笑的冷笑话。 --------------------------------------------------------------------- 架子滴友情提醒: 接下去是肥皂狗血剧剧情,慎入慎入,入了觉得不值也表骂……--我是九流文字八流剧情的说…… ==心情不好到最高点!今天早上,自己的电脑系统崩溃,自己在写的,早上九点钟之前必须要交的长达3600字的文件全部丢失。一早上过来就是在别人的机子上面写。等我好不容易写完了,自己电脑修好了,我想转移阵地吧……结果居然在还没有保存之前误操作,把那份文件又丢失了…… 仰天长啸:苍天哪,我虽然是电白,你也不能这么待我吧…… so,今天心情不好,生人勿近…… 愤怒啊! 23 钟启越把头深深埋进了臂弯里,含糊说道:“他们知道了。”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猛地发现那包烟还放在自己车子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升起一阵绝望。 “怎么办?”他的声音很轻,我没有回答。我知道他其实不是在问我,他只是无意识地叫了出来,而我,这三个字无意识地绕在我的心头。 他又抬起头,看着靠在墙边的我,表情像个刚从噩梦里醒转的孩子:“医生说他还没过危险期……不管怎么样,他这辈子站不起来了。”他勉强笑了笑,那个笑容更像在哭,“我本来一直都在想……他怎么不死了算了……不过现在我才发现……这一点也不让人开心。” 我伸手,习惯性地要摸他的头发,他偏了偏头,避过了。 我的手停在黑暗里。他的表情也愣住了,仿佛做出那个动作的人不是他。 他的嘴唇颤抖了一下,“怎么办?”再度把头埋进了臂弯。 我沉默地收回手,往外看时,这个城市还有几个角落不时升起烟火。 已经是凌晨四五点了,天居然没有亮。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有那些人工伪装的明亮收拾着夜色。我知道今天的云必然压着这个世界,因为我喘不过气来。 我知道我们不够坚强,可是我从来不希望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我们的脆弱。 那天那个小小的医院阳台只漏出一点点的光,我站在那里,好像在想什么严肃的问题,结果我的脑子只是一片空白,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干些什么。 在我的脚旁,那个向来理直气壮到让人想要扁的男子蹲在地上,他不知道做什么,他只能在夜风中颤抖。 天快要亮的时候,我终于冻僵了。手脚都痛得动不起来的时候,思绪却悲哀地清楚。 我转过身,跪到那个人身边。钟启越动了动。我知道他也冻僵了,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按照他的眼神他会立刻逃离我的身边。 我苦笑地捧住他的脸,近似呢喃:“我爱你。” 他冻得青紫的嘴唇动了动,很久之后,我听到了个很轻很轻的“我”,然后他固执地闭上了嘴,就好像正在被强力扳开的贝类,固执地守着自己那块柔软的心脏。 我闭了闭眼,然后朝他微笑:“我们分手吧。” 他的眼睛瞬间睁得很大,仿佛听到了世界就要毁灭的噩耗。我松开了手。 他的脸那么冰冷,我本来应该温暖他,正如他本应该温暖我已经冻僵了的手,但是……我们的体温都在流失,一个夜晚居然耗尽了我们的心力,我们不如想像中的坚强,我们只是脆弱的孩童,一个噩梦的夜晚就会把我们吓醒。 他伸手,扯住了我的衣袖。我看着他。 钟启越的眼睛很大,那么黑那么亮,他看着我,神色有些乞求。我知道他要我留下来,正如我也希望他能留在我的身边。他的眼睛里只有我,正如我眼睛里只有他一样…… 但是,只要转过头,两个人的世界就会崩溃,如同流沙被潮水冲过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拽住他的手指头,慢慢地扯掉。 他的眼睛越来越亮,他的牙齿狠狠地咬进了嘴辰,他的脸本来一点血色也没有,但是那时候脸颊却慢慢浮上了红色。 血样的红。 我松开手,直起来,他的手挂在了风中。 我微笑,“再见,我的爱。” 转身离开,推开门时,医院的暖气很足,我留下他一个人在寒风里。 我迫切地想找个地方抽烟。 最后我还是没有抽成那支烟,我只是找了个洗手间把自己关起来,对着淡蓝色的墙壁发呆。 如果那时候,那个“我”字下面还有两个字,我知道,一切就不一样了。 我嘲笑着自己,到这个地步还要为自己辩护,我果然是个混蛋。 当天母亲就出院了,我固执地守在她的面前。 第三天的时候,她让我倒了一杯水。 半个月后,我到公寓收拾,把原来放在那边的物品都搬回家。结果去了那边,我决定把所有东西都扔掉。 收拾到一半的时候,门开了。我的手抖了抖。 那个人站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冷静地把他穿过的衣服扔进了垃圾堆。 钟启越靠在门边看着我,忽然问我:“为什么?” 我终于还是没办法再整理下去,我开始想要不要说些什么,最后我转过头,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他瘦了很多,原来就瘦的脸削了下去。我出乎自己意料的冷静:“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你现在也没办法跟我在一起了吧?钟启越,你原来以为自己是家庭的逃兵,结果还不是发现其实只是个闹别扭的孩子?” 他大步走上来,给了我一拳。 我没还回,伸手抹了抹嘴角,那里已经裂开了。 看着那些血,我冲他微笑:“其实你不是也想说那句话?只不过被我抢先了而已。”他又给了我一拳。我的脖子好像断掉了一样,等眼前明亮的时候,我已经跌坐到了地上。 我还是没还手。他一把扯起了我,嘶叫着:“为什么不还手?” 我看着他,一言不发。 他甩掉了我的衣领,一脚踢到了我胸口。 我痛得整个人蜷缩了起来,他又给了我一脚,这一次踢到了脸上。 幸好及时闭上了眼,这次我只是眼眶肿了。但是就这样,我也已经说不出话,只能抱着胸嘶嘶地抽着气。 朦胧的视野里,他跪了下来,他的手在颤抖,拽住了我的衣领却不知如何是好。 我甩开了他的手。 他没再打我,只是跪在我身边,一直一直颤抖着。 等到喘气终于平息时,我发现自己的嘴里全是铁锈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很想笑。 想笑的时候,就咳嗽了起来,他的身体倾了倾,但终于没有动作。 我朝他微笑,虽然我已经看不清他的脸:“佛经中说阿修罗是种怪物,他非神非鬼非人,什么都不是,只是性子执拗,刚烈,好斗。他有天神的神通,有鬼蜮的恶性,有人的七情六欲,可是他什么都不是。那样的神通可他永远是个失败者,无论在哪个故事里,他永远都只是个怪物,再好斗也会被人打败。” 我知道他一定很茫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但是我继续往下说:“再强硬也会失败,再刚烈也是反角……他天生……什么都不是。” 我咳得厉害,终于说不下去了。他沉默了很久,把我扶了起来。我只能睁开一只眼了,他一直看着我,像是立刻就要哭出来……但终于没有。 我挣扎地站了起来,他半扶着我,我终于挨到了窗前。 在他的面前,我抛出了他送我的打火机。 光滑冰冷的打火机。 我推开了窗子,把它扔下了十楼。转过头我朝他微笑,因为我知道这对他是一种凌迟。我有一种变态的快意。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放开了手。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我很勉强能认出那是之前我给他的公寓钥匙。 他的手伸到半空中,停顿了很久。 手一松,那银色的物体坠落了。 再见,我的阿修罗。 什么东西能永恒呢? 所有东西都会腐朽。 24 他走后,我打电话让家里司机来接我。结果随同来的居然有老爹。 老头子看了我的伤势后没大惊小怪,直接拉我进了医院。我要求不进市一医院,他同意了。 养伤出来后,一切粉饰太平。我去换了手机号码,再也没去公寓,但是最终没舍得把那房子卖掉。 只是之后看到经济新闻,我才知道钟家大权更迭,钟扬瘫痪后钟家长房完全掌控家族势力。 可惜经济新闻没有关心钟家那位扶不起的阿斗少爷,我控制着自己想要知道他怎么样的心情。 或许是最终我还是没有控制住,当天晚上,老爹告诉我,听说钟启越要回国念书,。 我沉默地离开,假装没听到这个消息。 念书么?也好,尘归尘土归土。 我嘲笑着:希望那个人回来的时候,稍微长进一点有品一点。 二月中,我约了钟启楠出来。 如今春风得意的男子如约而来,在那个咖啡馆里坐下的时候,我感慨物是人非。 他刚坐定,我就微笑:“恭喜你。” “恭喜?” “恭喜你,成本少少,几张照片就得揽大权。” 对方一脸平静:“谢谢。可惜连累到你了。” “你本来就想连累我的不是么?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恨我?你要整钟扬,我自然明白,为什么不放过我家?” 钟启楠依然一脸平静,喝了口咖啡悠悠道:“谁让你跟朱槿走得那么近?” 我瞠目结舌,所有关节都想通了。最后只能苦笑:“原来如此。” “以前她钟意的我没有办法,但是我的确妒恨你。不过现在我想通了,陆巡,对不起。” 我冷冷看着他:“即使如此,你能得到她么?不能吧。” 钟启楠脸上露出了一丝狼狈,最后说:“这个就用不着陆少操心了。” “放心,你们这档子混水我也没打算管。这次是我自己把把柄扔到你手上,我认栽,不过钟启楠,你如果再对我家里人和钟启越下手,我就算再不成器也要跟你拼一拼。” 钟启楠睁大了眼睛:“我以为你跟钟启越分手了。怎么?陆少这次这么长情?” “这个也用不着你操心。钟启越是单纯,不过也不傻。你也该知道,要真惹火了他你也没那么好收手,劝你见好就收。你还是在朱槿身上多动些脑筋,只可惜我料你也搞她不定。” 他的脸阴了阴。 我冷冷笑着。 他的拳头紧了又松,忽然说:“如果没有你,上次她的那个心上人唐以闻早就回老家去了。陆巡,你少撇清,你早已经身在局中。” 我嗤之以鼻,从钱包内抽出钱放到桌上后起身。钟启楠没有拦我,只是愣愣的出神。 二月下旬,钟启越去了美国,听说学校在南加州。那或许是个好地方吧,阳光灿烂可以驱散一切阴霾。相较起来,H的冬天如此的阴冷。 他乘的那趟班机是早上九点半出发的,不过延时了十五分钟。 他离开的时候是一个人,只拎了个黑色的提包。那天的他穿的居然还是那件青色的长衫。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穿的衣服。 他的背影很寂寞。 我在大厅的拐角处抽了一根烟,最近我又开始熟悉了香烟的味道。很快有人过来礼貌请我熄掉香烟。我把烟尾捏到了掌心里,把那人吓了一跳。 我希望钟启越一辈子不知道,那一天我送走了他。 三月二十六日凌晨,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了无睡意。 二十三年前的今天,钟启越出生了。 那时候他朝我无礼地要礼物,而现在,我们两人中间隔了一个海洋。 这一个月来我很少会想到他,只是在最深的梦境里才能看到他一个人站在小公寓的窗口前,把那串钥匙扔了下去。在梦里我总是伸手想抓住那串晶亮的物体,但每每在手指快要触及的时候从指缝中漏去。再怎么用力也是徒劳,手指间只是一片虚空。 等到我终于放弃地缩回手时,那个人已经不见了,世界全黑了,我什么也看不到。 每当这个梦境袭来,奇怪的是我并不悲伤,我只感到无比的沮丧,那种浓黑的沮丧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等到终于能睁开眼时,我总忍不住立刻打开台灯。 不知道今天的晚上会不会做这个梦呢?我嘲笑自己如同女人的纤弱神经。 正要闭上眼的时候,窗口传来了轻轻的响声。 我愣了愣,转头望向窗外,什么也没有。 再要闭上眼睛时,又听到了细细的剥啄声。 我爬下床,往窗外看去时,正好看到一块小小的石子敲到了窗玻璃上。我打开窗看去,楼下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围着块围巾,站在窗下看着我,他的眼睛很亮很悲伤。 我屏住了呼吸。 我开始认为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否则怎么会看到不应该看到的人?那个人应该远在海洋之外,在我的手掌触不到的地方,为什么偏偏竟然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我家楼下,看起来仿似罗密欧敲响了他情人的窗。 我想我应该爬上床睡觉,但是结果我趿着拖鞋在黑暗中奔跑,无声无息地穿过走廊打开了门。那一股冷风吹了进来,钟启越在我家门口搓着手,看着我跑到他的面前。 --------------------------------------------------------------------- 闲聊: 由于最近工作比较忙的关系,这段时间只能丢文就跑……55 ^^这次最重要是预告一下哦,十节之内这篇就可以顺利over了,应该这周可以跟大家说88了^^ 哦哦哦,还有还有^^昨天耳朵说的没错,我打错字了,应该是“出国留学”而不是“回国留学”……泪滚……这种低级错误。大家原谅我吧。大亲下耳朵^^ 嗯,再度警告,全是狗血,没有其他……勿骂勿踩…… 25 我拉着他沿着出去的路奔跑,跑到铁门边两人熟门熟路地爬过了那镂花的大门。门口惨淡的灯光闪烁,我放开了他的手。他退开一步,用力勒紧了他的围巾,好像那样子能把他勒死。 我应该说些什么,结果我什么都说不出来,我只能近乎贪婪地看着他的脸,好像多看一秒是一秒,过一分钟我就会死去。 钟启越终于把他那个该死的围巾围好了,然后抬起头来。他的脸在灯光下近似透明,我注意到他的头发剪短了,我原来喜欢的那个栗发的男孩不见了,在我面前的是一个黑发的沉默的男子。 他跺了跺脚,好像很冷的样子,我忽然发现他的背后背着个背包。 他注意到我的视线,终于张了张嘴,我屏息等着他说话,结果他还是没说出口。 好吧,应该我说是么? “生日快乐。”我只能想到这句。 他冷淡疏离地点了点头:“谢谢。” “你……刚从美国回来?” “……”他低下了头,我能看到他的睫毛被路灯光镀了一层金,却看不到他的眼睛。 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来:“我只是想……听你说一声生日快乐。”他微笑,笑容不稳定地好像立刻就会僵掉。 我又说了一声“生日快乐”,但是之后,却什么也说不上来了。 他低下头耸了耸肩,把那个背包往上耸。我很后悔,我应该准备些什么,哪怕一支笔一张纸也好,然后我只穿着可笑的拖鞋,身上是草草披着的外套。 他再次抬起头时对我说:“那么,我要走了。” “哦。”我短促地应了声。 他又看了我一眼,我终于看清了他的眼睛。 他的黑色的眼睛映出我的眼,睁得很大却好像什么都没看进去。 我一把拽住了他的手。 钟启越没有动,只是低下头看着我的手。 我紧紧地拽住,他的手冰凉冰凉,我的心跳得那么厉害,耳朵能听到所有血管咆哮的声音。然后他抬起头,朝我冷冷笑:“放开我。” 我终于知道我要做什么了,我再度拉住了他,拖着他在午夜的街道里奔跑。 他一愣,可是居然还是没有挣扎,他一直跟着我跑着,那些风吹得我们的眼前一片昏黑。冬天的夜晚,没有生气的街道,我想起好久之前的那个夜,他跑在我的身边微笑着。而今天,连星星都已经不见。 跑到离家不远的小公园里时,他喘气喘得已经很急了。我把他的背包拽下来背在自己身上,他也没有抗拒。我有个错觉,我们都希望一直一直这样跑下去,最好神鬼勿近,永远都是黑夜。 然后我看到了我想像中的东西。 那一堤的桃花。 那个公园的小湖边夹岸种了无数的桃花,单瓣的,正在绽开。当钟启越看到时,他停下了脚步,看着那些花树急促地喘着气,却一动不动甚至不舍得把眼睛挪开。 我扒在一棵桃树前,对他微笑:“生日快乐。” 他笑了。 在桃树底下,他一步步走近,伸长手就可以触到粉嫩花瓣。我看到他的手指停在离花瓣一厘之遥居然不敢再靠近,好像怕惊醒了那些花儿的梦。他的样子看来可笑,我吃吃笑着,全身放松。 他没有碰花,他的手指怯生生地触了触我的脸,好像要确认我是不是真的。 手指碰到我的皮肤的那一刻,我觉得相触的地方要着起火来。我拉住他的手,把他拽进怀里。 他的身体很烫,或许是因为刚才奔跑的样子。他靠在我的胸前,很是温驯。 然后他扒开我的衣服,一口咬住了我的胸膛,那么那么用力,好像要把心口那块肉都撕扯下来。 我一动不动。 再次仰起头时,他的眼睛居然有些晶莹。我以为我们都不会流泪,或许我错了,因为我看到自己的眼泪滴落到他脸上。 好吧,这是个莫名其妙的结局我承认,一切本不应该走到这一步,只不过因了我与他各自古怪的固执,变成了这样的僵局。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勒住了我的腰。 我们疯狂接吻,好像这一刻即是世界末日。 舌与舌交缠,几乎不能呼吸,他的手绕进我的衣物底下,贪婪地抚摸着我的肌肤。他的背心微有汗意,可是我宁愿把他绑到自己的肌肤里,也不让他离开。 世界都黑暗了,有什么关系,我们拥有彼此。 有花瓣因着我们的动作落下来,那又有什么关系?那些花开花落与我们有什么打紧? 这样想着,身体像渐渐绷紧的弓,精神与肉体都变得那么亢奋,一切都不存在了。 就在那个时候,大雨倾盆而下。 很大的雨,才几分钟所有衣物都淋湿了。冬天的雨很冷,我们靠着彼此发着抖,忽然就清醒过来。十指相扣,但是掌心冰冷。 他抬起头,看着花树,迷迷糊糊说道:“花都谢了。” 我转过头,是的,花都谢了。那些已经开放的还在含苞的花朵,都尽不起凄风苦雨,随着雨滴砸落到我们身上。它们没有未来,一场大雨葬送了所有的可能性。 钟启越伸出手,接住了一片桃花瓣。粉红色的花瓣看来那么羸弱,沾着水珠好像在哭泣。 我放开了手,他退后一步,我们沉默地站在大雨中。彼此的那些体温都不够,不够取暖,不够安慰,什么都不够。 他开口了,说话的样子像在梦游:“谢谢你……记得我的生日。” 我沉默着。大雨隔在我和他之间,我已经什么都看不见。 然后他走了,他捡起之前被我扔到树下的那个背包,慢慢地走出了这片花树林。我看着他被雨浇湿了的身影,看着他一步一步,慢慢走开。 从此,尘归尘,土归土。 我捧腹大笑,笑得弯了腰,笑得喘不过气来。雨点砸得我的眼睛很疼,雨水的滋味很是苦涩。 26 半年后,那个叫做Fastlive的地方改名叫做金碧辉煌,那一年的记忆只剩下小小公寓能够储藏,即使如此,我很少敢过去。 一切都好像改变了,只是我依然抽着Free的香烟,但是再也存不下一个打火机。我潜意识里或许还在怀念,那个从十楼堕落的银色小盒子。 一年后,钟启越因若干罪名被学校开除,最拽的是,他居然被美国政府驱逐出境。我听说那个消息时就想到那个炸药桶样的人,变成那样,我真的一点不奇怪。 钟启越被开除消息传来后三天,钟扬终于离开了人世。对于饱受疾病之苦的他而言,那未必不是福气。 父亲去参加了那人的葬礼,虽然他什么都没说,我却从其他地方听闻他很受了些冷遇。回来后,父亲只是摇了摇头,对我说:“王侯将相,一抔黄土而已。” 气氛一下子重了,我朝他笑笑:“爸,所谓王侯将相并不是看死后风光,人一世,就是看生前伟业。要是生如蝼蚁死如草芥都没个响动,算什么一世呢?” 老爹看了看我,拍了拍我的肩膀,忽然冒出一句很让我喷的话:“你总算是长大了。”他又看了我一眼,低下头状似无意地说道,“对了,钟家那个钟启越回来了。” 我点了点头:“哦,是么?” 父子俩看来平淡无奇,但我知道父亲正在偷看我的脸色。 其实我知道这个消息应该远在父亲之前,圈子里自有自己的一套消息途径。听闻钟启越将回国后,我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换我出国吧…… 当然,这只是个玩笑。 一个月后,我在咖啡馆遇到了钟启越。 那一日我约了朱槿喝咖啡。那个伪雅胚硬是约了咖啡馆,我也便顺了她的意。 对了,我是不是忘了跟你们交待我与朱槿成为好友?别误会,真的是好友,完全没有发生性关系的好友。我想或许是朱槿在我面前曾经流露出一瞬间的脆弱,才让我觉得这个女人分外真实的缘故吧。而在于她,由于曾经在我面前流露过一刹那的脆弱,才让她觉得我很有些可靠。于是,我奇迹般地与朱槿成为了好友。 那次事件之后,朱槿极少出入H市的交际场所,后来她告之我,之前已经托了人脉将不少钱财投资在一些实业项目上,几年下来小有所成,而且她对于再做一个左右逢源的交际花兴趣不在,故而冷了下来。 然后朱槿的身边再没有人了。从原来的风光一时看来将冷清一世,她倒也甘之如殆,仿似妓院老鸨一下子伴了青灯古佛。只是偶而,我听她淡淡地提起,原来那个青梅竹马早早换了职业,钟家是再也待不下去了。第二天我让老爹麾下某公司人力资源部主管向朱槿联系要人。第三天,朱槿约我见面时,只是朝我感激笑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我也回了她一个笑容,朋友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各人有各人的业,你的手腕再玲珑通天,也是一样的。然后那女人转移话题,直接来训斥我:“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老晃荡着?羞不羞耻?”那话对于我,实在是不痛不痒,我只当成过耳闲风。 那日约会的理由我倒是忘了,只记得坐下几分钟后,就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咖啡座窗口。我只是无意间转头,但只看到个背影就能认出,下一秒,我只能傻傻地看着玻璃窗。 一瞬间,连呼吸都忘掉。 我看着那个人自在行走的样子,过了很久才发现胸口发疼,那是因为一直屏息着的缘故。而对座朱槿关心地看过来,握住了我的手:“你怎么了?” 我回过头看他,才知道自己的手紧紧地抓住了桌子的边角,因为太过用力,整个手已经青白。我勉强笑了笑:“没事。” 她狐疑地转过头去,看到了对街的人,恍然大悟。 而那时,对街的人也望了过来。 恍如隔世。 我看着他黑色的发在阳光下闪着光彩,然后他的眼如刀般刺了过来,那眼睛里满是杀意,转头便走了。 朱槿反射性地放开了手,对我说:“他……误会了么?”朱槿约莫知道些我们的事,但我没向她仔细说起。 我摇了摇头:“误会不误会,又有什么关系呢?”也只不过是恨一分与恨三分的关系罢了,于我,有什么差别? 侍者放下饮品便走了,我急急抓了一杯喝了起来,入口才知道苦涩,朱槿嘲笑:“还说什么没有关系,你喝的是我那杯咖啡!” 我苦笑着放下杯子,换了我那杯清水。 然而苦味已经入舌入心,再多的水也冲不去那难过的味道。 朱槿看了我很久,久到让我不耐烦起来,把那杯子放到面前,我冷冷看回她。 朱槿忽然叹气:“有时候真觉得奇怪,你说这人一生……是为了什么呢?” 我不语。 “你还爱他不是么?” “别管这档子事!你那边的混水先清清吧。”我硬梆梆地说。 朱槿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从来也不知道自己会把某人的野蛮作风学会并且用到朋友的身上,果然近墨者黑。 当天晚上,我接到了个电话。电话号码熟悉得让人心碎,那是钟家的电话号码。 我犹豫了很久,看着闪动着亮光的手机,一直希望在我决定之前它能先停止响动,然而,一切事与愿违。 我按下通话键后很久,对方没有一点响动。我们互相伏着,可能都在狠狠捏着那通讯工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听着彼此粗重的呼吸声。 然而,这样也很好…… 我忽然想到曾经在夜里看着他睡觉的样子,听着他的呼吸然后睡去。那样的时候离我已经那么遥远。 那边的声音终于响起,我屏住了呼吸。电话那端传来生硬的三个字:“我恨你。”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我什么都来不及说,那边只留下了嘟嘟声。手无力地垂下来:你怎么知道我不恨你呢? 我也恨你。 此刻,钟启越站在我面前,胜利状地看着我,眼神挑衅地让人巨想殴打。他真的恨我……正如我真的恨他。我很想冲上去把他撕成碎片,但最终只能用力握住拳头,控制着自己:“可以了么?玩游戏玩够了么?那就滚吧。” 他与我对视,我们好像是一条窄道上两只相对而峙的野兽,这一刻谁都不想让谁。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回到这个城市,我自私地希望他没有回来,这样的话我可以守着这个小小的城市,把它变成记忆的容器。如果他永远不回来,那该有多好?不用提醒我一切都变了,不用提醒我我们互相仇恨,虽然谁也说不上理由,不用提醒我彼此再不是一年前的彼此。 一年之后,我变得更加圆滑,而他,却越发的剑拔弩张。 一切已经物是人非。 他一直一直瞪着我,我冷冷看着他。 最后,钟启越的肩膀垮了下来。 看着他的样子,我的心一紧。 他忽然问我:“你喜欢那个唐以闻?” 我应该什么都不回答,不过最后我居然开口:“不。” 他朝我笑了笑,慢慢走过我的身边,按下了电梯按钮。 我忽然犯傻,转身叫住了他:“喂!”一张嘴就后悔了,我抓了抓头发。他就停在电梯门口,电梯的门口了,他的手指按住键,居然没有走进去。 一分钟后,我才清清嗓子:“你把我的钥匙弄丢了就走么?” 我们精疲力竭地靠在一起。 草很长,但是太累了,我们什么都顾不上。我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一边骂着身后那个人:“你什么习惯,扔东西干嘛这么扔?你看好了吧,哪里找得到?” 他朝我冷笑:“我爱扔关你屁事,给你找已经给你面子了,不要给脸不要脸。” 我沉默了。 现在的情况很诡异,我们居然像没事人儿似地坐在一起讨论怎么找东西的问题,甚至为了一串小小的钥匙在草丛里爬来爬去爬了半天,最后居然还能靠在一起。这状况实在诡异得让人不适应。 钟启越捏了捏自己的肩膀:“算了算了,不找了不找了,你找锁匠来帮你忙吧。”说着转身就要走,他的脚边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我们两个像是闻到了骨头味道的狗似地朝声音的地点看去,钟启越弯腰下去,万般惊喜地捏起那串钥匙:“找到了!” 我看着那串钥匙,却不知道应该高兴或者遗憾。 钟启越把钥匙砸到我脸上,我闪了闪却没避开,刚好砸到耳朵那边,很疼。 他抬高下巴默默地走开,手插在裤袋里的样子像个孩子。我握着那串钥匙,无语可言。忽然想到,这已经是我第三次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了。 27 第二天就有关心的电话打来,朱槿的笑声听来实在很难听:“听说你昨天跟钟大少直接对上了?” “关你屁事!”我心情不好,管你是谁。 “哟哟哟哟,难得你这么不给我面子嘛。”她又嘲笑着。 “少废话。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在我身边安排了探子,朱槿,你是不是太空了?” “这你就不用管了。”朱槿微笑。 我默了默,然后也微笑可惜她看不到:“那你也一定了解到昨天我们起争执的原因喽?有没有通报你我们是因为一个姓唐名以闻的男人?” 朱槿的声音一下子蔫了,过了很久才说道:“你居然还记得?” “我怎么可能不记得呢?他那工作我少说还是出了点力的。你朱槿的人我怎么可能不罩着呢?朱槿,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废话,你自己要送的,我干嘛要还?”那人无理起来。 “好,行,你既然这么说了,我直接对那个唐以闻去说,就说他一点能力也没有,要不是靠了女人的羽翼,怎么可能在陆家下面吃饭?” “陆巡!开玩笑也有个分寸!” “那你就少嘴硬!” 朱槿软了下来:“行了行了……说真的,要不要紧?” “没事,能有什么事呢?他又不是恨到要杀了我。” “你少装没事人。” “那你也少装慈母状。” 那边不声响了。 过了很久,我才说:“对不起,心情不好。” “没关系,我知道的。” “对了,”我强笑了笑,“做我女朋友吧?” “做你女朋友?我还真不想折寿。”那头也笑了。 “行不行?我还真缺个女朋友。” 朱槿不言语。我知道她跟她那个青梅竹马之间始终没解开结,没人要的女人怕什么呢?我稍嫌无礼地这么想着。 最后,她以壮士断腕的口气说道:“随便你吧。” 我微笑:“这才算得上好朋友。” “这话无论如何也不像夸奖的话啊。”那边很有苦中作乐精神地嘲讽着。 “喂喂,你不要像进了火坑似的讲话行不行啊?” 那边忽然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才问:“请问……你就那么想要避开那个人?这样子的你如论如何不像我所认识的陆巡呢。” 我沉默了。对方终于也不再问了,只是听起来像是想打起精神安慰我似地微笑:“好吧,我知道情况了,你放心。”她过了很久才说,“也好,没准我也能借你这块幌子清净两天。” 我知道她说的是谁。 真奇怪,那个人到现在还没有放弃。 这个世界就是那么的傻,明明追求不到的东西偏偏看来最是诱人,每个人都在徒劳无功地赴着自己的劫数。 放下电话的时候,我知道我真的很傻。无论站在哪个角度看来,我都是个彻底没救了的自私男人,最后居然还要依赖朋友。只有我自己知道,那只是一道墙,是给我自己限定下的一道墙:不能逾越。 割舍的确痛苦,但如果割舍后还是拖泥带水,无论对谁都更不公平。 我抱住头,希望自己坚强一点。 真讨厌这样的自己,一方面残忍,另一方面却软弱,结果只使得自己更痛苦而已。 抬起头的时候,看到母亲站在面前,“啊……” “阿巡……”她叫了一声,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从我的身边走过。 很快圈子里就传出消息,说朱槿的石榴裙下再度拜倒了个小开。借着这个宣布,朱槿再度被卷入社交圈内。 我本应该对她感到抱歉,但真的,我没有多少心思能顾及别人的想法。 我们频繁出入于各种场合,热衷于堆砌各种谎言。朱槿拾起旧日的长袖善舞,我却少了一份心游走在灯红酒绿之间。 然后,当然会遇到钟启越,那个人看到我们在一起时露出的表情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的黑色的眼睛没有了光,什么都没有了…… 真奇怪,已经没有关系的人为什么会露出受伤的表情呢?每当这时,朱槿总会用力地拉住我的手,仿佛生怕我会冲上去干什么坏事一样。 其实我决不会。 你知道,我没有退路。 已经选定的路,就要昂头走下去。 结果那一日,居然会遇到钟启楠。事后想来,那人大约是听到了风声特地过来的。以他的脾气,很少出入于酒吧场所。 最先发现他的人是朱槿。自她看到了他靠在吧台后,就下意识地转过头再也不朝那方向看了。我则是因了身边女伴的异样才发现了那个沉默的人。平时向来很有存在感的钟家大少那一日看来并不起烟。他点着一支烟,默默喝着杯酒,很少会朝我们这边看来。即使这样,却影响了朱槿。 我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波涛为何汹涌,只是朱槿的神色多少也影响了我,结果只使得我玩得更疯狂。 没过多久,朱槿起身去了洗手间。出乎我意料的是,钟启楠居然踱到了我的身边,朝我点了点头:“陆少。” 我压下心底的惊讶,朝他礼貌微笑:“好久不见。没想到钟启楠也会来这儿啊。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已经是钟家的掌舵人了,日理万机,来这儿不是浪费时间么?” 他只笑笑,没理会我的尖刻,只是忽然道:“我们聊聊?” 我只犹豫了一下,终于被自己的好奇心压倒,朝身边人说了声“朱槿出来说我出去透口气”后朝钟启楠指了指门外。他先走了过去。 门外的空气异常清冷,冷得令留着里面沸腾气氛的大脑立刻冻结了来。 我们停在一个拐角处,路灯光斜斜地照进来,所有热闹的声音全部消失了。我问道:“有什么好聊的呢?” “你……真的和朱槿在一起?”他问了我意料之中的问题。 我微笑:“这似乎与你无关。” 钟启楠沉默了,最后点了支烟,却也不抽,看着那支烟慢慢在冷风中燃烧,“你说,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越得不到的东西越好?” 我同样沉默。他不需要我给他任何回答。 他叹息着把烟扔到地上,狠狠踩灭,这个动作再度令我有些惊讶,原以为雅痞是不会干这种俗人干的事。他抬起头说:“如果你们真的在一起,请给她幸福。”说完这句他侧了侧头,露出苦恼的表情,最后才又叹了口气,“毕竟……你们的幸福是以另外人的不幸为基础的。”他微笑着。 我的心一跳,然后平静:“这话太文艺了,我听不懂。再说一遍,我和朱槿之间的事不需要向别人解释或者对别人负责。” 他大笑:“好吧。我终于明白陆少的残忍了。对于你而言,不要的东西可以扔得那么快,对于别人的痛苦永远无动于衰。难怪钟启越会战败。他再嚣张,始终是个少年,你却不同。” 我看着他的笑容:“若是想揭我的伤疤,你似乎也揭错了。钟启越永远不是我的弱点,你永远也不能激怒我。”我平静说道,看着他的笑容慢慢平静。是的,他永远不是别人攻击我的弱点,他只是……我自己恨自己的弱点而已。 钟启楠摇了摇头:“我明白了。钟启越的痛苦,对你而言只是个笑话吧?”他慢慢地离开,身影忽然顿住了。我走上一步,看到钟启越站在灯影底下,脸变得煞白。 我捏紧了自己的手,与钟启楠一起,沉默地看着钟启越慢慢离开的背影。 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好像走偏一寸就是粉身碎骨。我们都知道,那是一个溃不成兵的人的身影。 走进门,我竭力让自己不去找那个的身影。朱槿朝我看了看,小声问我:“怎么了?” 我平稳微笑:“钟启楠叫我出去。” “哦?”她喝了一口酒,一脸的平静。 “你不好奇?” “为什么要好奇?你们两个的说话于我何干?” 我大笑着把她拉进怀里,在她的耳边喃喃:“真羡慕你……为什么你这么豁达?” 朱槿挣开了我的怀抱,撩了撩乱了的发,朝我浅浅微笑:“不动心,不动情,就能豁达。” 我大笑地仰倒在沙发上:是的,不动心,不动情,自然就能放下。 那么谁能告诉我,理智如何能拉得住脱缰野马的心? 那一天的晚上我玩得简直要疯了,朱槿都睁大了眼睛很不适应。到最后我甚至接过了有人递给我的那支烟。 吸进第一口,我忽然意识到我真的完了。 这场戏的观众早就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身边不知道陪伴着谁。而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实,我为什么还要这样子做? 意识有点迷糊,朱槿担心地看着我,一把扯住我的手:“怎么了?” 我把烟塞过去给她,她的脸在青红的灯下看来也是青红的,“放了东西?” “好像是。”全身的骨骼都好像被抽走似的,从心底里冒出股恶心感,我感到头重脚轻。 “怎么办?”她问我。我知道朱槿绝对不是第一次看到人吸毒,她能露出这么惶惑的表情,我感激:到底是交了个朋友了。 我撑着沙发沿站起来,趁着自己还能动的时候解决掉吧:“我去吐……看能不能吐出来。” 朱槿要扶我,我一把甩掉:“你要真扶我,我明天就不用出来混了。我能行……要过半小时你看我还不回来,就来找我吧。”我终于还是说出了示弱的话。 冲进卫生间,那洁白的卫具晃得我眼睛疼,我的左脚踩在右脚上,那种恶心却吐不出来的感觉真他妈的难受。 我冲着那个感应式水喉俯下身去,水灌得我一脸,甚至灌到了鼻子里,难受得我立刻呛了出来。继续灌继续灌,压着喉咙想吐却仍是吐不出来,最后所有的水居然灌到了气管里,我呛得眼泪鼻涕一身一脸。 有人从后面勒住我,狠狠地,把我的上半身压在漱洗台上,脸紧贴着那冰冷的磁砖,我的头被人狠狠按着,埋进了那盆水里。 我冷不防被按住,呼吸一下子急了起来,结果把所有的水都吸进气管里,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换成平时,那个暗算的家伙绝对不能拿我怎么着,可是现在,我真比个孩子还无力。 头炸开了似的疼,肺部痛得更厉害,等到我差点没意识的时候,“哗啦”一声,那人把我的头从水里扯了起来。 我闭着眼睛就咳,咳得好像要把心肺咳出来似的,等终于能睁开眼睛时,就看到钟启越狼一般的眼睛。 我透过玻璃看着他的眼,他的唇紧紧闭着,好像真恨不能把我再度压进水里。 然后最后,他只是把我扳过来,朝我的胃部给了一拳头。 抱着胸我就跪了下来,跪到他面前,跪进那一地的狼藉里面。 他朝我冷冷笑着:“你欠我的。” 是的,我知道。 好吧,我欠你的。 我一边笑着,一边咳着,一边把身体缩成一个虾球。他的脚就在我的头边上,我慢慢蠕动着把身体远离他。 钟启越一把把我拉了起来,压进离我们最近的那个开启的门里。他关上门。小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 我的脸就挨在冰冷的墙壁上,他的呼吸离我的背很近,一点一点蚕食着我的理智。本来已经晕眩的头脑更加迷糊,我把脸颊凑在墙壁上蹭着。他巴着我的背,用力勒住我的脖子,神经质地颤抖着。 我不知道我们中间哪个人会更早地晕过去。 然后他用力地抱住我,我的脖子压了软软的东西,我知道那是他从身后抱着我。也不知道多少次,他这样子抱紧过我。只不过,早已经是物是人非。 然后他拎着我的衣领,打开了那扇门,一脚把我踹了出去。 “你给我滚!”他嘶吼着,然而我已经看不清他的脸了。我的呼吸变得冰冷,那些没吐出来的东西好像快要了我的命。我用力用力地睁大着眼睛,只能看着他亮得可怕的眼睛, “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他的声音很响很响,刺穿了我的耳膜。 是啊,我也不想呢。 我微笑,然后发现自己居然把那话给说了出来。他瞪着我,看着我慢慢地扶着墙壁爬出去。 把厕所门关上那一刻,我全身虚脱。扶着墙壁,我试了很多次才终于站了起来。舞池中的声音光怪陆离地袭来,我的耳朵里全被那些声音撕扯着,成了一片战场,我靠了很久之后,那些声音慢慢静了。好像我整个人被沉进了幽暗的海底,所有的一切离我远去。 那些灯光照得我眼睛发疼,我想我应该找个什么人。 “钟……”叫出第一个字的时候我就闭上了嘴,不对,不对。我不能找他。 慢慢地挪动着步伐,我全身的力气都在流失。不对,不对,他不要见我,我不想见他。 趁我还有意识,我要远离他。 灯光还在闪着,好可怕,好像有无数的巨兽浮出来,在我的面前伺机攻击。我绝对不会让它们得逞的。 我不要见他,我不能见他,我要离开。 意识快要模糊,我一直一直提醒着自己:是的,我要离开。 我用力捏紧了自己的手心,那一点点疼痛提醒着我,可是还不够还不够。我咬着牙,好像有些铁锈的味道,可是我的身体却像是别人的,根本不听使唤。 好吧,离开后就安全了,只要离开就安全了。 我的世界变黑了,有一点点的光浮着,所有的声音和图像都消失了,这种感觉很奇怪。 我慢慢地摸着墙壁,身体正在冷下来。 为什么会那么冷呢? 我好像想起来了,是不是在下雨呢? 是的是的,下雨了…… 那些光是什么? 我记起来了,那是花。 那一树接天美丽的花,那一树只开一季就早早夭折了的花。 是的是的,我记起来了。 我要和他去看花。 那是他的所愿。 很早的时候看到那个花园,我就只想着,他必会喜欢的。 是的是的,我要快一点,那花只开一季,要是夜来风雨,就会早早摧折。那是经不起一点雨打风吹的花。 是的是的,我要快一点。那个人在花树下等我。 只要转过头,就会看到那个人的笑容。 我还没有告诉他,即使怎么样也好,我都会爱上他。 即使我们像野兽般不懂互相体絮,可是我爱他。 即使他会朝我抡起拳头,我也爱他。 只是……我知道在我脆弱的时候,我最爱他。人们总是为了自己的爱人变得坚强,只要互相依偎,又有什么走不过去? 只要在我大声地对世界说出我爱他时,他肯站在我的身边,我别无所求。 即使对抗世界也好,只要他肯站在我的身边…… 只要他肯说出……我也爱你…… 我只是这么想而已…… 我只是那样子一个……渴望听到自己爱人支持自己的话的……男人而已…… 有人扶了我一把:“陆少?” 我用力挣脱了,真奇怪,我到现在居然还有这样的力气挣脱人的掌控。 谁也不要来阻拦我,那个人在等我。 我扑在了什么冷冰冰的东西上,那应该是自动玻璃门。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话语声“醉了……”,那些声音好像从海底浮起的一个个泡泡,慢慢在我耳边轻轻破碎。 “陆先生要帮你叫出租车么?”模糊地有人问我,我没办法给他回答,从已经开启的玻璃门中撞了出去。 然后我看到了光。 那些光就在我的面前,冷冷漂浮着。我尝试伸出手去抓那些光,我迈开了步子。 我想,或许我伸出手的时候,就能看到那一树花的下面,他朝我,微微露出微笑。 28 耳边传来尖叫,那尖叫声刺破所有寂静,直达我内心深处:“陆巡~~~”如同垂死的野兽一般尖叫着,如同丧偶的大雕。 我慢慢回过头,很远的地方仿佛站着钟启越,我眯着眼睛看不清楚。 另一种声音慢慢渗透进耳膜,那是无数车子鸣着响笛呼啸的声音。我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往前,或者是后退? 天旋地转。 我感到身体剧痛,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撞开了,眼前一片空白。 然后我的手被人一把拽住,我被拉进某个人的怀里。 那只手在颤抖,有人抱住我,把我的头拉进他的怀里,一遍一遍叫着“陆巡……陆巡”。颤抖的手上下摸着,好像在摸着一个已经破碎了的玩偶。 我终于控制不住那种难受的感觉,所有的筋脉仿佛都在抽搐,我想我应该是在痉挛了。我开始呕吐起来,直到嘴巴中全是苦味,腥臭的像是夏天的死鱼。身体的力气流失得那么快,我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世界一片颠倒。 那个人已经哭了出来。 我抬起手,但没敢碰触他的脸。他看着我犹豫的手指,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很用力很用力。 好吧。 我微笑。 “嗨……” “嗨……”他朝我微笑,用力用力抓住了我的手。 “我们……在哪里?”我想要抬起头,但是一点力气也没有,甚至没办法抬起头。 他的表情很奇怪,好像又哭又笑的样子。手指头被他拽得很疼:“你在我身边。”他朝我这样说。 好吧…… 很累很累,我慢慢闭上了眼睛。虽然他用力地摇着我,但我没办法给他回应。 太累了。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天气很好的样子,空气中浮动着好闻的味道,可是我居然动不了,全身的骨骼都要垮掉的钝痛感。 有人叫着我的名字:“陆巡?醒了?” 我无力地挥了挥手,希望她能看见:“怎么回事?” 朱槿站到了我的面前,仔细端详着我:“不错不错,果然是年轻力壮,这么快就恢复精神了。” “到底怎么了?”我好像经过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境,一觉醒来,发现世界好像有了巨大的改变。 “你昨天差点撞车。”朱槿还是微笑着,不过笑容阴森森的。 我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你倒好,睡一觉就当没事人样了。”朱槿慢慢走开。我艰难地朝她的声音望去,那个女人已经坐到了旁边的藤椅上,悠闲无比。 “出车祸?”我继续艰难回忆着。 “嗯,你从金碧辉煌的门口撞出去,差点没被车辗死。”朱槿继续微笑,好像在说一只蚂蚁的生死。 我眯起眼:“真的?”真是记不得了。 “当然是真的。早叫你不行就叫我,结果我冲出门的时候只看到一个笨蛋跑出去撞车,另一个笨蛋冲到马路当中叫魂,搞得路堵了半个多小时才搞清你没死。”朱槿的声音还是冷冰冰。我却差点被哽住呼吸。 “我……怎么了?”又问了同样的话,实在是我有些惊呆了。 “你好命,只是些皮外伤,连根骨头都没断。”朱槿的声音听来不无惋惜。 “哦……”然后我忽然慢半拍地弄懂了她前面那句话的意思,小心翼翼问道:“你说的另一个笨蛋是……” “你醒了就好。”她却自顾自转开了话题。 我没再坚持问下去,左右望了望,忽然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 “你是问你爸妈?” “嗯,他们不知道吧?他们身体不好,你没告诉他们吧?” “来不及告诉他们就知道了。谁叫你个笨蛋那样子撞出去,市里电视台比急救车还早到,我只来得及叫人把他们架住,你爸妈就得到消息过来了。” “现在呢?”我急切起来。 “在外面呢。应该是在训人吧。” “钟启越还在?”我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 “行了吧,他把你打成那样子。”朱槿竖起眉头来。 我沉默了。 我想起来了。 本来不该问的,但我终于忍不住了:“他……没事吧?” 朱槿看着我的脸,升上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阳光很好,朱槿非常愤怒,结果把不知道哪个送来的水果篮里的苹果抠出了一个个指甲印。非常可怕。 半个小时后,她把那个可怜的苹果砸到了可怜的我的脸上,冲到我面前竖起手指头:“我警告你,陆巡,你不把你这条贱命当命看,好歹也要想想你家里那两个老人。我算受够你这副薛宝钏苦守寒窑的样子了。想要的东西就伸手要,不要的贴过来也给我踢出去。那副唧唧歪歪的样子我看了难受。” 我看着她竖起的那根手指头,继续沉默。 脸很疼,然而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朱槿忽然尖叫一声,抓起她的包就要走,刚打开门就站住了,然后用力地甩,想要甩上门的样子。 我的心一悸。 门被轻轻巧巧地推开了,那个人站在门口朝我看来。 我没办法言语,胸口堵得厉害。 他朝我微笑:“嗨。” “嗨。”我也只能回他那么一声。 “还疼么?”他朝我走过来。 我沉默地摇了摇头,看到朱槿的眼神,她仍站在那里,忽然说道:“各人的业各人消,再拖也只不过是孽缘而已。” 我看着她甩头离开的样子,忽然羡慕起这个女人。 钟启越径直走到我面前,“可以坐么?” “可以。”我微笑。 什么时候,他变得那么客气? 他就坐在我身边,离我的手指不到十厘米的距离。阳光的剪影里,他看起来又瘦了几分。 “对不起。”他没看我。以至我慢了近半分钟才明白那三个字竟然是他对我说的。 真是不习惯,他居然会说这三个字。我选择了保守的应对方法:“没关系。”忽然补充了一句,“对不起。” 他终于朝我看了一眼,然后又飞快地移了回去。 风从那扇窗子内慢慢吹进来,吹得我的手背凉凉的。我们两个再也没说话,坐了很久,一直坐到日影西斜,久到我以为他再也不会对我说话的时候,他忽然伸出手,用力拽住了我的手指。非常非常用力。 他的手指在颤抖。 他没看我。 我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要不要挣开。 忽然想到那个迷乱的夜里,灯光下他恸哭的脸,还有那句“你在我身边……”。 我终于伸出手,握住了他的。 各人的业各人消。即使互相伤害,我仍然,想和他在一起…… 剧终 空气里浮动着很干静的味道。我不肯睁开眼睛。耳朵边上有那么一首歌轻轻响着: “王子小王子为什么 访客们都是路过 为何要主人难过 发生了什么 怎么怎么 情愿一起沉没 也不欣赏泡沫 不愿立地成佛 宁愿要走火入魔 是谁你是谁为什么 情愿两个人不快活 也要一起生活 我们做过什么 怎么怎么 莫非你是阿修罗 享受哀艳的战火 将玻璃鞋也击破 都不愿看破 你变做好战的阿修罗” 注1 那个女声近似冰冷的响着,很奇怪的声音。有人在我耳边轻轻唤着:“醒了吧你?” 满心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朱槿又抱了一大束奇奇怪怪的花站在我面前,我忍不住哀叫起来:“拜托你好不好,我宁可你双手空空,也不要再送这种香得离谱的花了!对病人实在不合适。” “你不喜欢无所谓,我喜欢就行了。”朱槿笑得像个恶魔。 “拜托,我才是病人好不好?” “病人不就是躺在病床上凡事都要听别人的那个人么?”她再度微笑,我全身寒冷。 朱槿把花插进了花瓶里才又来理会我:“要不要吃水果?” “怎么,你帮我削?”我大稀奇,她会么? “削就削,你看扁我么?”她大小姐直接抓起个貌似桔子的水果剥了起来,我差点晕倒。话说回来,谁会送病人桔子呢? 抬头看了看钟,是下午两点了。我皱了皱眉。那位大小姐老神在在地一边剥着奇怪的水果一边发话:“别看了,再看时钟也不会加快转动。你家老爸跟他约的时候是两点半,你慢慢等吧。”好不容易剥完了,她把水果放进自己的嘴里。 …… 这人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闭上眼睛,空气中弥漫着那股鲜花的清香,还有水果的味道,那首奇奇怪怪的歌应该也是朱槿带来的,本来应该让我感到极度不适的。 可是真奇怪,心情居然变得很好。 朱槿一边吃着水果,一边好奇看我,忽然问道:“怎么你一点都不担心?今天是你家大家长跟钟启越谈判的日子诶。你不怕再度天人两隔?” 我微笑,没理她的乌鸦嘴。 她怎么知道,受伤的第二天,我那别扭老爹误以为我已经沉睡,而我还没准备好见他。结果阴差阳错下,我听到老爹说的那句“儿孙自有儿孙福”。 我早已经知道答案。 ―――――End――――― 注1:阿修罗:出自王菲寓言专辑 ^^^^^终于终于终于写完鸟^^不要骂我或者要我追加虾米番外……--后面的架子会忙到两脚朝天,大人们饶了我吧…… 有人问钟启越家的事业由谁掌管,嗯,钟家是家族企业+职业经理人制,由钟家几房掌管大权。所以其机制相对灵活,因为有好几房的人马同时备用。前面已经提到了,钟启楠的父亲是长房,因此在家族内部有绝对不可动摇的权威(这跟中国传统的观念有关),而钟启楠是长孙,同样比钟启越招人疼得多。 钟扬死后,由于钟启越不成器,所以大权旁落到其余兄弟手里,主要是钟启楠家。但是这不意味着钟启越就要被赶出家门。因为在家族制的保障下,他还是能太太平平做个二世祖。 以上。 解释满意否? 阿修罗一文……写到中途时就有不少人问我:为什么取这个名字?汗,其实主要是觉得这三个字做题目会很帅,当时也没有非常成熟的想法。直到最后也是脚踩西瓜皮,看起来真的很失败很失败…… 其实一开始写文的初衷是想试试自己在无大纲无情节的情况下可否掌控文章,这是一篇充满实验性质的文章。结果证明,无比失败……直到写到三万字时也没有存货,直接结果是导致文章文风不搭调。而从倒叙进入顺叙后,又出现了主角个体产生了偏差的现象……写得我异常无力,越来越讨厌阿修罗……但本着不留坑的优良美德,我终于还是撑到了近六万……万岁 夸奖我吧夸奖我吧^^ 中间小刺丛生,大刺不断,筒子们原谅…… 另外,这篇也是我研习如何优美地洒狗血的实验作品……不知道洒得地不地道?汗,表打我^^ 嗯^^还有还有,要大大感谢众多回贴不回贴的朋友,虽然架子一直告诉自己“写文章是自己的选择”,但是虚荣心让我看到回贴和点击率时忍不住就高兴,我果然是虚伪的某啊…… 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顺便……我看到某些人威胁要拆架子……嗯,那我赶快逃,你们慢慢找工具厚^^ 潜水去也^^ 小说下载尽在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